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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回 阿蒙才长

(更新时间:2007-2-27 15:09:00 本章字数:25218)

下得山来,赵仲谋一路向南而行,直至午时方到得一处市集。赵仲谋胡乱买些馒头充饥,又买了匹健马代步,便即向南急行。一路晓行夜宿,不日便过了长江,江南风光尽在眼前。赵仲谋久处北地,对江南景致甚感新奇,但心念神兵之秘,无心逗留,仍是纵马疾驰。数日之间赵仲谋便到了临安城内。

此时正是南宋绍兴八年,岳飞抗金战迹之著,早已传遍天下,关于此番岳飞上京面圣,反对“和议”之举,临安城内也已传得沸沸扬扬。赵仲谋向人打听岳元帅府邸,街上众人听说是找岳元帅的,又见他手提银枪,­操­北方口音,只道是有重要军情禀报,未敢怠慢,急忙把他引到岳飞行辕之前。赵仲谋谢过众人,便到行辕前求见。守门小卒也以为有军情南来,急道:“这位兄弟是从北边来的么?莫非有军情禀报?”赵仲谋闻言微微一笑,想起潘国坚所说忠义门一事,说道:“我是有事要向岳元帅禀报,烦请大哥通报一声。”那守门的小卒道:“你来得不巧,元帅今早和大公子出去了,好象是去了山­阴­兰亭,不如你把公文留下,元帅一到,便可呈上。”赵仲谋道:“那我便去山­阴­走一趟,亲自禀报岳元帅。”当下向那小卒问明了道路,纵马向东而行。

临安与山­阴­相去不远,赵仲谋一路疾驰,两个时辰之后,便到得越州城下。越中武风不盛,名士却是极多,自春秋时文种、范蠡辅越破吴以来,便有治水功臣马臻,一钱太守刘宠,竹林狂士嵇康,东山名相谢安以及书圣王右军等诸多名人雅士相聚于此,留连于稽山镜水之间,乐而忘返。及至宋室南渡,越州更承“绍祚中兴”之重任,一度成为京畿重地,因而人口聚集,商贾往来不绝,繁华直逼临安。

赵仲谋顾不得领略越中风情,向乡人问明兰亭方向,策马疾行。昔人有云:“山荫道上行,如在镜中游”,赵仲谋纵马急行,双目辨路之暇,饱览一路秀­色­,感叹于景致之美,只觉得江南之秀无胜于此。兰亭原在越州城南二十余里外,春秋之时,越王句践曾植兰于此,而秦时又为驿亭之所在,由是得名。赵仲谋一路急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乡人所指引的青竹林边,果见路边石碑上刻着“兰亭”两个大字。

赵仲谋把马栓在一棵大树下,顺着曲折延伸在竹林间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前走去。竹林未尽,便见数十只高额大白鹅昂天高歌,在水池中弄波戏耍,旁边一块石碑上刻着两个大字——鹅池。赵仲谋早年随父习文数年,也曾听说过诸贤曲水流觞的故事,心想:“王右军文曰:‘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此间远离尘世喧嚣,悠雅贻人,果然不错。

前行十数步,视野顿见开阔,一泓溪水从前面小山后蜿蜒而至,数十人围坐在小溪两边。只见一人伸手从小溪中捞起一杯酒,站起身来,高吟道:

燕去莺来春又到。花落花开,几度池塘草。歌舞筵中人易老。闭门打坐安闲好。败意常多如意少。著甚来由,入闹寻烦恼。千古是非浑忘了。有时独自掀髯笑。

吟罢,一仰头,把杯中酒一口喝­干­。众人高声喝采,连道:“好词,好词!”其间便有一人问道:“不敢请问尊兄高姓大名。”那人道:“在下姓张,草字仲宗。”人群中顿时有数人同道:“原来是芦川居士,怪不得才情横溢!”

仆从换过酒杯,倒满深黄|­色­的美酒,重又把它放浮在溪水之上。赵仲谋见众人皆作文士打扮,青襟长衫,除了颔下长须略有不同之外,甚难分辨,人群中谁是岳元帅父子,实是难以找寻,更何况自己根本就不认得他二人。赵仲谋欲待相问,却见众人其乐正浓,未敢冒昧打挠。这时忽见一个三十余岁的大汉转头向他凝望片刻,随即向他点头示意。赵仲谋未识此人,只得勉强点头答礼,走近那人身旁。一瞬间,赵仲谋心中不知怎地,只觉此人便是自己所要找寻的岳飞元帅。

此时溪中酒杯浮动,停在了一个小姑娘面前,众一人齐向她打量,只见她约莫十四、五岁年纪,面容清秀,却未脱稚气。那小姑娘回头看了看她身边的青衫长者,一转头,捞起溪中酒杯。众人略感惊讶,她身旁的老者也甚感意外,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襟。那小姑娘却只作不知,起身轻唱道: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边衣。

唱罢,众人齐声叫好。那青衫老者起身谢道:“小女无礼,叫众位见笑了。”人群中便有数人问及姓名,那老者道:“在下姓唐,小女名叫婉儿。”众人心道:“唐婉……唐婉……,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才华,真不简单!”

众人赞叹之中,溪水载着小酒杯缓缓流动。赵仲谋偷眼打量身侧那大汉,但见他一张国字脸,颔下黑须,眉目顾盼之间极是威武,身边更有一年轻公子,约模十八、九岁年纪,浓眉大眼,神情与他颇为亲密。赵仲谋见那酒杯浮近,心道:“这杯酒若是让他喝了,便可知道他的姓名了。”酒杯浮近,却停在了那年轻公子身前,那公子略一迟疑,从水中捞起酒杯,起身高吟道:

七支箭,飞将笑看关山险,旌麾纵横扫狼烟。背水演阵,减灶设兵,只在笑谈间。

吟罢,那公子说道:“晚生才薄,借适才那位姑娘的调子一用,让众位先生见笑了。”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众人只觉此词词调与适才那小姑娘所吟一般无异,但在婉约之中,豪气徒生,短短数语之间,与先前词中的意境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下无不暗赞此人才学出众,一齐鼓掌盛赞。问及姓名,那公子说道:“在下岳云。”赵仲谋一听“岳云”二字,心中一动,暗道:“莫非真是岳元帅父子?”此时更不迟疑,向身边那人深施一礼,说道:“恕在下冒昧,敢问大叔可是姓岳?”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小兄弟是忠义门的吧,不知有何见教?”赵仲谋闻言一鄂,喜道:“在下赵仲谋,正是从太行山忠义门而来,有要事向您禀报。”那人道:“好,我们到那边走走。”说罢,起身便行。

二人正欲离去,忽听身后一位老者说道:“二位兄台留步,众人诗意正浓,二位何故却要离去?”那人道:“在下有事和这位小兄弟商量,打挠诸位雅兴,还请恕罪。”那老者道:“二位既有要事,老朽也不便强留,那就请二位满饮一杯如何?”说着,命人端上两杯酒来。二人对望一眼,一饮而尽。赵仲谋初临江南,这越酒自然也是初尝,但见这酒作深黄之­色­,香气醇厚,入口甘美,饮罢更觉回味无穷。二人谢过老者,转身欲行,忽听那老者笑道:“二位兄台既饮此酒,便须按此间规矩,饮酒作诗。便请二位高吟,老朽与众位恭聆二位妙句。”赵仲谋心下暗自吃惊:“没想到喝他一杯酒,倒喝了个难题出来,我哪会什么吟诗填词?”

却见那汉子微微一笑,神­色­间殊无半点惊慌之­色­,略作思索,便依着《小重山》的调子,吟道: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吟罢,众人大声喝采。赵仲谋见他出口成章,心下拜服,自己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佳句来,心道:“没办法,这次也只能随意吟上两句,任由众人笑话了。”当下便依着《浪淘沙》的调子吟道:

杨柳笑轻风,尤忆诸公。曲水流觞桃源中,万古悲愁皆成空,此乐无穷。花落花又红,几度匆匆。风流如烟俱无踪,千古一部《兰亭序》,消尽英雄!

众人一齐叫好,问及姓名,赵仲谋如实说了,只见那汉子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姓岳,草字鹏举。”众人大哗,想不到此人便是威震河朔的岳飞元帅!

岳飞与赵仲谋别过众人,缓步踱至溪后小河边。二人找块­干­净的大石坐下。赵仲谋问道:“岳叔叔怎知我是忠义门下?”岳飞笑道:“我看你身形步法,便知你习过忠义门武功,你又持枪在手,人群中特别显眼,我又岂能看不出来。”赵仲谋心想:“岳叔叔果然非同寻常!”当下便将忠义门门户之变,以及潘师叔暂代掌门等事细细向岳飞禀过。岳飞道:“我太行山义士连结义军对抗金兵,金人早就引以为患,我也料到金人会对你们不利,曾派人通知你师祖,要他早作提防。却不料对方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连你师祖都为他们所害,实是不幸之至。幸好有你师伯重掌门户,待我回军之后,便即与众将商议应对之策,太行山忠义门中,我也会叫人前去辅助,你大可放心。”

赵仲谋谢过岳飞,又道:“小侄还有一事想向岳叔叔请教。”岳飞道:“何事?”赵仲谋于是将“沸血神兵”一事源源本本地向岳飞讲述了一遍,岳飞奇道:“有这等事?让我看看。”说着从赵仲谋手中接过银枪,仔细观看。岳飞持枪在手,只觉那银枪入手颇为沉重,但除了枪身光滑之外,并无可查之处。正自疑惑,忽听身后十余丈外树林中“沙沙”作响,岳飞把枪交给赵仲谋,站起身来,高声叫道:“二位兄台一路跟踪岳某,不知所为何事,可否现身一见?”赵仲谋回头一看,果见不远处树林中二个人影闪动,瞬时消失在万叶丛中。赵仲谋起身欲追,岳飞道:“仲谋,算了。”赵仲谋这才停步,低声问道:“是什么人?”岳飞“哼”了一声,说道:“是秦桧那老小子派来跟踪我的。”赵仲谋闻言一鄂,心想以岳叔叔这般位高权重的辅国大将,身侧竟也有小人与他作对。二人见此处说话不便,便即起身离去。

岳飞叫了岳云,带了赵仲谋,别过众人,便行离去。三人快马急行二十余里,到得越州城内一座小山之下。岳飞马上仰望,说道:“这便是卧龙山了吧!我们上去一游。”当下栓好马匹,快步上山。三人皆生于北地,高山峻岭见过不少,此等小山自不在眼里,更兼三人身怀武艺,年方青壮,步履轻盈,不多时便到得山顶。山顶建有一亭,上书“望海亭”三个大字。赵仲谋心中顿悟:“莫非这便是春秋时的越都旧址?”岳飞笑道:“你二人可知越州豪杰以谁为首?”岳、赵二人齐道:“当是越王句践无疑!”三人一齐大笑。岳飞道:“句践以亡国之身卧薪尝胆,励­精­图志,终以三千越甲灭吴雪耻,称霸诸侯,其志何其壮也!”赵仲谋听其言语间颇有怀才不遇、壮志难伸之怨,接口道:“只可惜今日的高宗皇帝坐断江南,领数十万之众,却甘心退守一隅,不思进取,宁愿做异族人的奴才,也不肯出力抗金,与句践相比,简直是丧志败德之极。”岳飞闻言一惊,这等话语他平日万万不敢喧之于口,但心中却也深以为有理,长叹一声,说道:“我此番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向圣上进言和议之非,无奈圣上被­奸­臣所蔽,主意已决,我也是无力扭转乾坤了。”继而又轻叹道:“若是圣上能有句践这般志向,中原又何虑不定!”神­色­间郁郁不欢。岳云、赵仲谋见他烦闷,不敢Сhā嘴。良久,岳飞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下得山来,三人纵马疾行,出城未过十里,便听得身后马蹄声隐隐作响。岳飞心觉有异,示意二人束马缓行,却听身后蹄声也放慢了许多。赵仲谋心中疑惑,回头一看,果见极远处二骑并行,缓缓驰来。三人放马急行,那身后二骑也即纵马赶来。又行十余里,官道在一座小山边转了个弯,三人驰过小山,岳飞向二人略一示意,岳云从赵仲谋手中接过银枪,也不束马,一纵身从马背上跃起,跳到一棵大树上,二人三骑继续疾驰。驰出不过一里地,急听得身后马嘶声响,岳飞、赵仲谋二人拔马驰回。只见岳云持枪在手,拦在路中,正在喝问二人为何跟踪自己。

二人神情甚是倨傲,一人骂道:“老子我骑马喜欢快快慢慢地,你管得着吗?”岳云大怒,挺枪直刺那人咽喉,有心杀杀他的威风,对那人出言不逊略作惩戒。不想那人身手也颇为了得,一仰头,避开迎喉一枪,双手急夺,便欲抓住枪身。岳云心下暗惊,红缨一闪,银枪疾收,凝招不发。岳飞从岳云手中接过银枪,略一示意。岳云心知父亲是要自己摸摸他们的根底,当下向二人说道:“原来二位还是高手啊,真是失眼了,哪就请留下几手绝招吧!”适才出手那人也是大怒,说道:“好,老子就教训教训你这不知礼数的小子!”言罢从马上纵身而下,双腿尚未着地,便已凌空踢出,攻向岳云胸前。岳云一侧身,避开当胸一脚,身形一转,双掌直向那人腰间击到,那人伸手架开双掌,挥拳相迎。数招一过,二人便知对方武功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百余招之内断难分出胜负,当下各自收敛轻敌之意,紧守门户。那马上另一人见二人剧斗难解,面露焦急之­色­,急欲下马相助,却见身前岳、赵二人凝神观战,似乎胜算在握,一时却也不敢冒然出手。

二人拆了二百余招,岳飞见那人身形掌法,已知他是辽东鲲鹏派门下,正欲叫二人住手,却见岳云一掌拍在那人胸前,跟着自己左胸空隙大露,也被对方一掌击中。二人负痛,各自抚胸退出三步。忽见那人身上掉下一物,手掌般大小,似为金铁所铸。岳飞纵身上前,左手单臂握枪急伸而出,枪尖一挑,那铁牌窜起,在空中连翻几个跟斗后,落在岳飞右掌之上。岳飞移近一看,不由得心下大怒,右手一挥,将那铁牌重重地摔在地上,左手银枪向赵仲谋一掷,便即纵身而上,双手成­鸡­爪之形,左圈右转,上攻下击,一招之间,右手五指便已捏碎了那人喉骨。那人似乎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气绝。马上那人大惊,拍马欲行,岳飞欺近一爪,攻向那人小腹,那人见岳飞攻势凌厉,招式怪异,极难抵挡,不得已之下纵身下马,总算是躲过了这迅若雷霆的一击。却见岳飞双爪径不停留,一击未中之后,似乎算准了那人下马闪避,双爪闪电般疾攻,数招之间,那人也即喉间中爪,死在当地。岳飞从那人身上撕块衣襟,擦了擦手上血渍,恨恨地道:“卖国求荣的小人,叫你们知道我岳飞的厉害!”

赵仲谋眼见岳飞这神出鬼没的数招“神爪功”,心下大为佩服,只不知岳飞何以看了那铁牌之后忽然神­色­大变,猛下杀手,眼望岳飞,面露疑惑之­色­。岳飞道:“这二人是金人­奸­细,适才铁牌便是金人令牌。”赵仲谋捡起铁牌一看,果见上面弯弯曲曲刻满了女真文字。

三人并骑而行,赵仲谋问道:“岳叔叔,你适才使的是什么功夫,居然这么厉害。”岳飞微微一笑,正要作答,岳云说道:“这是我爹自创的武功,叫做‘鹰爪功’,以上层内功配合指力,招式怪异不依常规,对敌之时凌厉异常。”赵仲谋心道:“原来是岳叔叔自创的‘鹰爪功’,真是厉害。”脸上颇有羡慕之­色­。岳飞说道:“我创这‘鹰爪功’多时,今日还是第二次用以对敌,你们可知却是为何?”赵、岳二人摇摇头,岳飞道:“只因这‘鹰爪功’招招攻敌要害,只要受得一爪,不死也得重伤,我嫌其杀气太重,一直未敢轻用,适才识穿二人身份,恨其身为汉人却卖国求荣,为虎作伥,盛怒之下才施此杀手,用鹰爪功取了二人的­性­命。”

三人到得临安城内元帅行辕,天­色­已晚。用过晚饭,岳飞把赵仲谋带到行辕后院。园中灯火通明,却无一人,想是岳飞体谅赵仲谋不愿神兵之秘外传,有意要众人回避,就连大公子岳云也不曾跟来。岳飞把银枪托在手里仔细看了许久,只觉此枪除了沉重之外,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回头向赵仲谋道:“仲谋,你过来练一下你家传的枪法。”

赵仲谋答应一声,从岳飞手中接过银枪,当即一招“夺槊断旗”挺枪径刺而出,右手捏个剑诀,成直劈之状,紧接着左手回枪迎面格挡,右手化掌横扫,正一是招“格斧斩将”。随即身形一变,“回马锁喉”、“横扫千军”、“三军夺帅”三招接连而出,快若闪电。岳飞心下不住喝采,但对枪法细微之处,却颇有疑虑。只见赵仲谋银枪在地上一点,双腿成环,身子腾空而起,正是一招“跳马离窟”,跟着枪尖银光闪动,锭出十余个枪花,排成一个弧形,齐向身前丈许处散开。赵仲谋心中略喜,心想今日这招“万马悲嘶”使得比以往好多了,总算没在岳叔叔面前丢脸。跟着“百将束手”、“气慑三军”、“感恩效死”、“誓酬知遇”、“笑看飞蝗”五式珠连而发,一气呵成。赵仲谋长啸一声,纵身跃起一丈余高,双手持枪狂舞,银枪顿时化作一团白光,裹住全身,这招正是知遇枪法的最后一招“碧血耀丹心”。此枪与枪法皆为赵氏祖先、三国时名将赵云公所传,枪法取名“知遇”,只为酬刘皇叔手足之情、知遇之隆。但人世转眼千年,英雄已归黄土,唯有这杆“沸血神兵”,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沉吟半晌,岳飞道:“仲谋,你这家传的‘知遇枪法’我今日还是初见,的确厉害非凡,但有许多细微之处,我却不甚明白。”赵仲谋正想开口相询,只听岳飞接着说道:“枪法靠的是臂力,单枪更须双臂运作,断无左枪右掌之形,这是可疑之一。若说你右手是虚拟宝剑之形,那倒也是极象,但你从拳掌化作握枪这几式,却又显得颇为自然,毫无Сhā剑之迹可寻。还有,你这套枪法,注重于双掌及上身的腾挪变化,腿上的变化甚少,因此当是一套用于两军阵前,马上交锋的枪法。但从你适才腾空而起,自上而下攻敌的两招来看,却又不象是马上的招式,尤其是先前你双腿内钩作环形的那一招,若是在马背之上,难道便能凭空夹起马身来么?这又是疑点之一。还有,通常枪法、剑法中常会有自身闪避的法门,但你适才所使的枪法却极少有闪避的姿势,似乎枪去掌往间,对方极难再有攻击自身的余地,不知这该说是创这套枪法之人的自负呢,还是疏漏,这也是一个可疑之处。”

赵仲谋闻言略有所悟,但因对马上交锋毫无经验,故而又有些似懂非懂。只听岳飞言道:“我见识有限,只能说这么多了,看来这沸血神兵的秘密我也是无法帮你破解了,只能辜负你一番厚望了。”赵仲谋忙道:“岳叔叔言重了,听您一番话,已经胜过我自己苦思数年了。”岳飞闻言微微一笑。

岳飞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月已偏西,心想:“只怕已过了亥时了吧?”随即转头向赵仲谋道:“适才军中转来你潘师伯的书信,方知你在忠义门之变中力挽狂澜,功劳不小,你先前言语谦逊,不肯居功,很是难得。我原想在此多留数日,帮你细究‘沸血神兵’的奥秘,但前方军情告急,我明日便须起程,神兵之秘我是无法帮你推敲了,你若不嫌我武艺低微,我就把‘鹰爪功’传授给你吧。”赵仲谋今日已见识过“鹰爪功”的厉害了,心中早就羡慕万分,此刻听说岳元帅欲以此功相授,心下大喜,忙跪下行礼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岳飞扶起赵仲谋,微笑道:“这‘鹰爪功’乃是我十余年前所创,诸多招式变化脱胎于苍鹰搏击之形,故以‘鹰爪’命名。”顿了一顿,又道:“这‘鹰爪功’共分七式,每式三招,并不繁复,以你的悟­性­,学之不难。”当下便将二十一招“鹰爪功”慢慢演示一遍。赵仲谋仔细观看,唯恐自己一疏神,错过了这凌厉绝伦的一招半式,心中打定主意,只须把所有招式强记于心,即便有不明之处,日后慢慢推敲也不迟。不多时,鹰爪七式,俱已演完,岳飞怕他一时难记,又演示了一遍。

岳飞向赵仲谋问道:“你可看明白了?”赵仲谋道:“招式变化我都记下了,只是指力运用上,尚有许多不明之处。”岳飞微笑道:“好,好,你的悟­性­果然不错。”当下又把“鹰爪功”中指力运用和身形变化的要诣细细讲述一遍。赵仲谋自觉已悟其理,假以时日,鹰爪功必当有成,心下欣喜不已。岳飞道:“你学成‘鹰爪功’之后,须得答应我一件事……”赵仲谋道:“师父吩咐,弟子自当遵从。”岳飞道:“这‘鹰爪功’招式间处处攻敌要害,受爪之人非死即伤,因此,我要你答应,若非大­奸­大恶,或是侵我河山的外族胡虏,不可轻用此功。”赵仲谋道:“弟子记下了,决不敢有违师训。”岳飞点点头,说道:“好,你先回去歇息吧。”

次日一早,赵仲谋骑马一直把岳飞父子送出临安城外,这才依依惜别。望着双骑远去,赵仲谋怅然若失。

转回临安城中,赵仲谋于烟花之地找寻“枪神”多日,未获丝毫音讯,心中怏怏不乐,但自思也在常理之中——“枪神”无名无姓,又无年岁可查,更无容貌身形可拟,在不在临安城中也未可知,单凭他常去烟花之地就想找寻其人,简直难如大海捞针一般。

赵仲谋在一家酒楼中歇脚,心中烦闷,行止难定,若有所失。忽见酒楼中走进一老一少两个人来,少的约模十一、二岁光景,那年长的胡子花白,看样子已在六十开外了。二人在赵仲谋身旁坐定。赵仲谋见那少年一脸愧­色­,默不作声,只听那老者向他说道:“著文作诗写的是自己的言词见解,若是你文采拙劣,我也不来怪你,不过督促你多加用功而已,但你请人代笔,诗文虽好,却不是你自已所作,又有何用,难道我出个难题去考别人的孙儿不成!”那少年闻言羞愧,不敢作声。却听那老者又道:“自来成大家者并非天赋异禀之人,而多是坚毅克苦之辈,有志者事竟成,习文如此,做人处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要成为自成机抒的大家,又岂能求助于旁人!”

赵仲谋闻言,忽有所悟,当下大步走出酒楼,策马而去。

赵仲谋纵马率意而行,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临安城外一座不知名的小山脚下,见此处山水秀美,心下甚喜。于是在山边避风处搭起一间小屋,就此居住下来。从此,赵仲谋心无旁骛,潜心学武,半年间,便将旁人二、三年方能学成的“迅极玄功”修习完毕,此时武功已与忠义门中潘国坚、赵国华等人相差无几。赵仲谋尚自不足,又以三年时间学成了《易经杂录》上所载的诸般功夫。这中间包括天下闻名的少林派易筋经内功,和李卫公自创的‘风雷十三式’剑法和一套名为‘六龙回日步法’的轻功。至此,方觉武功已有大成,当远在潘国坚等人之上,甚至比当年的李兴国也尚有过之,唯一的遗憾便是沸血神兵之秘却始终未能参透。这一日,赵仲谋练罢家传知遇枪法,不禁仰天大笑,这一笑顿觉口­干­舌燥,只想喝他几碗烈酒,于是提枪而出,直向临安城而去。

行未过十里,远远便望见一面“酒”字旗在秋风中招展。赵仲谋脚下加力,快步行至酒栈跟前。小二端过酒来,三杯入肚,赵仲谋顿觉豪气徒生,一眼瞥见右边墙上题着几首诗,于是向店主要过笔墨,也在墙上题诗一首。那店主见他持枪在手,又­操­北方口音,穿着普通,似是个南来的江湖中人,此时见他索要笔墨,不禁大感意外,但见他身强力壮,又执枪在手,不敢拒绝,心下却暗自着急,只恐他醉后涂鸦,糟蹋了此间风雅之地。

赵仲谋写罢,那店主举目一望,不禁心下惊诧不已,暗想:“幸好适才未曾出言小觑,原来这位小兄弟文才如此出众,可比先前王秀才、张秀才他们写的好多了!”只见那诗写道:

看江山锦绣,忆千古风流,慨叹英雄去无留。愁,问君可知否?昭王后,谁扫黄金楼!

赵仲谋一仰头,又是一碗烈酒下肚,正想唤酒保添酒,忽听身后一人大声赞道:“好词,好词!”赵仲谋一回头,只见一人青襟长衫,作文士打扮,与自己仿佛年纪,拱手施礼,说道:“兄台才华横溢,令在下佩服万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赵仲谋连称不敢,报过姓名。那人道:“原来是赵兄,在下邵传,安吉人氏。今日偶遇,实属有幸,若蒙不弃,请兄台移坐对饮几杯如何?”赵仲谋独处已久,正自寂寞,当下说道:“如此甚好!”

二人对饮数杯,邵传道:“小弟文才不高,对诗词一道却颇为钟爱,尤喜于词。曾遍览后唐以来所载词作,但觉自苏学士以后,鲜有佳作,到了本朝,佳作更少,只岳鹏举元帅的《小重山》等寥寥数首,堪称上选。今读兄台之词,英雄之气跃然墙上,笔墨之间豪气顿生,短短数语之间,道尽天下英雄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之愤慨,实是难得之佳作。”一举杯,说道:“来,我敬兄台一杯!”赵仲谋连称不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赵仲谋数杯酒下肚,略有醉意,只觉这酒入口之时甚感醇厚和淡,比之北地白酒颇不足道,但入肚之后,后劲却是甚强。正自寻味,却听邵传笑道:“赵兄久处北地,对这江浙一带的越酒或许不甚了解吧?”赵仲谋道:“正要向邵兄请教。”邵传命酒保添上几只菜来,向赵仲谋道:“这临安城东百里有一古城,名为会稽,春秋时为越国之所在,越人造酒之技源于春秋以前,传数千年而至今,因酒作深黄之­色­,故称之为黄酒。相传越人但凡家中有添丁之喜,便买酒数十坛,掘地而藏,称之为‘状元红’,以期佳儿他日金榜高中之时挖出美酒宴请宾朋。状元之想千中无一,这‘状元红’多在儿子大婚之时便挖出饮宴,而此酒珍藏十数年,香醇远胜新酿,由是‘状元红’之名大噪江南。”赵仲谋道:“原来这酒称作‘状元红’啊。”邵传微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这得男之家藏酒称作‘状元红’,生女之家藏酒便叫作‘女儿红’,兄台今日与小弟所饮,便是此店所进的越中名酿‘女儿红’了。此酒入口香醇和淡,后劲却是极大,赵兄适才贪饮,故而此时已略有醉意了。”赵仲谋心道:“先前在蜀中之时,我祖、父两代曾开过几十年的酒坊,当时我虽年幼,但耳濡目染对酒之一物却也有略有所知,只是这黄酒远在江南一带,一直却未曾品味,所知自然更是有限了。”当下笑道:“小弟量浅,倒教邵兄见笑了。”

正自畅谈,忽听门外马嘶声响,接连数声,二人心下好奇,一齐走到酒栈门口。只见一匹瘦马横卧在远处山道边,悲嘶不已。二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匹黄毛老马,前蹄陷在山石之中已然折断,浑身鞭伤累累,双目流泪,气喘嘘嘘,渐感不支。赵仲谋心下不忍,走近身去,挖开断蹄两边山石,将老马扶起。赵仲谋欲待相救,心下无计,忽听身后邵传说道:“兄弟适才见离此三、四里外有间骡马行,若是有车相载,当可设法医治。”赵仲谋道:“那就烦请邵兄引路,小弟背负此马前往。”说罢,负马上肩,提枪在手,便即前行。邵传吃了一惊,似是对赵仲谋神力过人甚感惊讶,当下回身付过酒资,便即投前带路。

二人南行数里,到得骡马行前。赵仲谋放下老马,向店主说明来意。那店主看过老马,说道:“二位兄台不必费心了,若要马匹,尽可在本行挑选,但这老马,却不必救了。”赵仲谋大奇,追问其故。那店主道:“这匹马年齿已高,体力不支,近日又急驰远涉,若要医治,已颇费时日;此时前蹄已断,更难接续,医治时日也需更长,以此算来,便能医好,也需十两以上,而本行上好的良驹,也不过售价十两。再者,此马若是治愈,能否奔驰如前也未可知。”赵仲谋见他所言颇为有理,但见老马似懂人言,双目不住地流泪,心下不忍,一伸手,便欲从怀里掏出银两。不料这一掏却掏了个空,怀里除了几个铜钱之外,别无余钱。赵仲谋脸上一红,方才记起自己独居三年余,已将吕茵临行前所赠银两花费贻尽,此时身边仅剩下数十个铜钱而已。

赵仲谋正自窘迫,却见邵传从怀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来,放在那店主面前,说道:“店家你放手医治便是,我们就要这匹老马。”那店主接过银两笑道:“二位小哥真是古怪,不要良驹却偏要病马,但既然如此吩咐,在下自当遵办。”当下命人将老马抬入后堂医治,要二人两月之后再来取马。

二人出了骡马行,相约再回适才酒栈。赵仲谋道:“小弟一时身边不便,邵兄银两,改日自当奉还。”邵传微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赵兄不必记挂。”随即又问道:“赵兄可曾读过李太白的《天马歌》?”赵仲谋摇摇头,邵传道:“李太白诗云:‘白云在青天,丘陵远崔嵬。盐车上峻坂,倒行逆施畏日晚。伯乐翦拂中道遗,少尽其力老弃之。愿逢田子方,恻然为我悲。虽有玉山禾,不能疗苦饥。严霜五月凋桂枝,伏枥衔冤两催眉。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这首《天马歌》写的虽然是马,喻的却是逸群绝伦之士。而今转眼百年,但良马与贤士却依旧命途窘迫,可叹啊可叹!”赵仲谋闻言心有所感,默然不语。

邵传又道:“赵兄可知相马之术?”赵仲谋道:“小弟不知。”邵传道:“家叔深谙此道,小弟与家叔相处日久,也学得一二。适才赵兄所救黄毛老马,乃是极为罕见之相,若非小弟走眼,此马名为‘紫燕’。据家叔所言,‘紫燕’脚力可与汗血宝马、赤兔马等名骐相比,实是万中选一的良马。”赵仲谋闻言惊奇不已,却听邵传又道:“此马比之常马,年齿已高,但紫燕多寿,非常马所能比,若以年岁而论,此马正值壮年。再者,紫燕极通人­性­,亲近之人骑之,自是一日千里,而旁人骑之,不但不服驯叱,足力也与常马无异。”赵仲谋道:“此马既是如此罕有,适才又是邵兄出钱医治,此马自当归邵兄所有。”邵传微着摇摇头,道:“小弟适才已然讲过,此马极具灵­性­,危难之际受赵兄知遇之恩,必当舍身相报,此马对赵兄来说已是挥之不去,对于兄弟,则是强留不住。何况赵兄行走江湖,有良驹在侧,方便许多;而小弟一介酸儒,宝马劣马,分别却是不大。”赵仲谋见邵传坚辞,自己听他讲述之后,对此马又甚是喜爱,当下也就不再勉强。

二人行不多时,便已回到酒栈,店主见二人去而复返,甚是高兴,急忙招呼二人坐下。二人远涉数里,醉意已消,于是又再举杯畅饮。言谈间,赵仲谋只觉邵传年纪或许比自己稍长,但见闻之博,却远在自己之上,不禁大为钦佩。赵仲谋醉意已生,向邵传道:“今日我与邵兄一见如故,若蒙不弃,小弟愿与邵兄结为异姓兄弟,不知邵兄意下如何?”邵传道:“如此甚好!我上有二姐,却未有兄弟,今日能与赵兄结拜,足称生平之愿。”当下二人叙过年岁,邵传长赵仲谋二岁,便为兄长,赵仲谋为弟。二人大喜,举杯畅饮,不觉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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