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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谁是浩劫

孙凌烟沉思片刻,揉了揉额头,有些苦恼道:“他有没有死,我并不知道,明明受了我们两人攻击,但伤势却全在棉被里的那小姑娘身上,所以我只能肯定那个小姑娘是死了。”

便在此时,一只白鸽从演武大厅高处的天窗飞入,扑朔羽翼缓缓而降,儒雅书生伸出食指,供其踩踏。

鸽子站稳,眨着眼看着这面前的书生。

孙凌烟不禁失笑,从桌边的茶点拼盘里捏碎些面制点心,放到白鸽面前。

然后随手摘下鸽爪上用灰线所捆纸条。

他仅仅看了一眼,整个人便静止了下来。

一旁百兽差距有异,浓眉大眼顿时皱起,看向这里,一副询问模样。

孙凌烟缓缓吐出四个字:“郑公去了。”

这郑公,便是追随着白伤而去的那位宗师。

百兽骤然一惊,眼睛瞪大道:“你是说白伤就是”

孙凌烟摇摇头道:“不,这并不能完全确定。白伤毕竟是观星城白家天才,并非能够说杀便杀,还需调查。”

他话语里,显然有着另外的意思,那便是如果这白伤没有背景,那么为了防微杜渐,杀了便杀了。

便如之前,两人对那城郊之中的无名少年直接动手一般。

“百兄放心,这几位表现优异的后起之秀,我也以交流之理由,请各位宗师分别随之一段时间。若真有人在不知不觉中遭了夺舍,那么迟早会露出马脚。”

两人并不知晓真正的长生宫之人,早已在东川道上与那夏家新任家主拼杀了一路,早被反噬,而化作后者的养分。

所以,他们此时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这也难怪,四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他们犹然历历在目,那两个怪物直至最终都未曾被人道出真身,两人便只是在暗处便引得那时候的江湖腥风血雨。

扑扑

有一只白鸽从天窗飞落。

孙凌烟皱了皱眉头,摘下新来的信纸,然后在桌面上展开,用手指按住两边。

纸上只写了八个字:夏家大雾,白伤失踪。

两人面面相觑。

百兽捏着拳头,轻轻敲了敲桌面,猛地抬头道:“我有一种预感,此事必定与那浩劫有关。孙贤弟,可愿与我一同前去查看?”

“为江湖安危奔波,孙某乐意之至。”

--

腊月的芦苇荡,给人灰蒙蒙一片的感觉。

体态有些丰满的紫衣女子正在快速奔跑,右手紧握儿臂粗细­精­铁长杆,地上倒拖着半月弧的青­色­刀锋。

刀锋碰到泥土里的碎石,偶尔乍现一点电光。

她不敢停下,因为身后每一位追赶之人都需要她小心应战。

而这样的追赶之人足足有九个。

西山六世家已经出动了四家:襄阳城百家,观星城白家,白驼山欧阳家,九晨城钱家。

四家九位高手,只为捉拿这个女人!

“钱兄,就是这妖女,在夏家陷入鬼雾前夕,在三明山上屠杀了夏家两位长老,以及不分老幼­妇­孺,屠杀了整座三明山寨的人。”

“啧啧啧,好狠的心啊,好厉害的手段。”

又是一阵­阴­测测的声音响起:“这样的女人,玩起来才够劲嘛”

“百蛇,收起你的这份心思吧!”须发蓬松,脸上有道伤疤的大汉沉声道,“夏家被大雾笼罩,而那样东西也不知所踪。

那样东西的重要­性­,各位相比来时都已心知肚明了,那是绝不容有失!

而这个叫做任瑶的女人,现在是唯一线索,各位请一起协力,擒拿住她!”

“嘿嘿,诸位只要抓住她,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欧阳长天吧,一颗仙人丹,亵衣轻解,千言万语与君谈,嘿嘿嘿。”这是一个眼中闪着­淫­邪之­色­的,偏偏白衣的公子。

“此处地形我熟悉,几年前我曾来过,此处名为背水瀑,前方看似有路,其实再过数里,便是尽头了”

“那么说来,这妖女岂非只有束手就擒,然后乖乖服下欧阳贤弟的仙人丹?”一发迹偏高,头顶落发的黄衣稍胖男子眼中露出­精­光,他咽了口吐沫,露出笑容。

任瑶穿过芦苇荡,马靴骤然止步,姣好面容露出愕然之­色­,因为前方那荒凉的沙石滩竟然已经到了尽头。

尽头是倒挂千尺的瀑布,很难想象这奇怪的地形是如何产生的,但任瑶却便是这般走到了绝路,她猛然回头,身后九人已经相继走出来了。

云聚2

任瑶有些恨,她恨那年轻师父既然救了她,却为何要杀了自己弟弟。

既然传授动荡诀于她,却又为何偏偏逼迫自己残杀老幼­妇­孺,然后再一脚将自己踢开,仍由江湖中人四处围杀自己。

有为了自己样貌的。

有为三明山聚星功,迎风一刀斩的。

有为了江湖道义,而要将自己绳之以法的。

而西山六世家,则是为了那据传被惨白雾气笼罩的红叶城而来,他们以为自己知道些什么秘密。但却不知自己其实和他们一样,也是毫不知情。

“师父,你可不能出事啊。”任瑶脑中闪过那年轻男子的模样,“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你是属于我的,谁也不可以对你出手!”

身后九人越来越近,她已经隐约听到兵器出鞘的凶厉之声。

“既然背后已是悬崖,躲无可躲,那我就不会再逃避了。”

“师父,在杀死你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哪怕我因此…一副不人不鬼模样…“

“我也一定一定会活下来!“

任瑶像是做出了决定,猛然摘开右眼的黑­色­眼罩,那早已化作灰白的眼球宛如僵硬的石块,死死卡在眼眶中,将眼眶周边的­肉­向外翻着。

见到冬日的亮光,那石块忽的裂开一道缝隙,随即又是几道,宛如­鸡­蛋破壳。

咔咔

脆响之后,石块外皮剥落,露出其中一颗硕大而更本不似人类的眼珠,正露着血腥残忍之­色­死死盯着面前九人。

这颗眼珠与另一边虽然冷漠,却复杂而多愁善感的眼睛,根本不成对。

“来吧!”任瑶骤然倒拖青龙长刀,往九人方向冲去,她右眼时不时咕噜咕噜转动着,发出骇人的声响。

“啧啧啧,小娘们拼了啊”欧阳长空露出狞笑,手中紧拽之物忽然松开,往前扔出,白­色­布囊破开,一团团浓密的粉­色­出现在半空。

山风汹涌,很快将这团粉­色­吹散,化作一团庞大的粉­色­云彩,向着对面的紫衣女子扑去。

“倒倒倒”欧阳长空嘻嘻笑着,面­色­悠闲的敲打着扇子,他扔出的这团粉末可不简单,那可是制作仙人丹的原材料,可谓是能野兽都晕眩发情的药物,何况只是一个区区弱女子?

此物并非是毒,所以根本无药可解!

而越是年轻之人,则越容易深陷其中,这药粉,所引爆的只是人心里的欲求啊!

呲!

一道视线根本无法捕捉的青光乍现,宛如云雾之中隐现的魔龙忽的探出身型,撕裂时间与空间。

“第一刀。”紫衣女子现身,仿佛整个人是直接闪现过来,速度之快,竟如鬼魅。同时,她右眼周围忽然长出出几片的青鳞。

那欧阳长空整个人身体上浮现出一道竖长红线,由胯间到头顶,顿时分作两半,落入一边沙砾中。

“各位小心,这妖女不简单!”刀疤大汉凝神大喝道。

空气里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看我来擒住这个小娘们,不过杀了一个只会下药的绣花枕头而已。”

话音在四周响着,而令人无法分清究竟说话之人在何处。

突然,一道人影骤然从半空而降,他悄无声息,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带着金属尖爪的右手便探到了那紫衣女子胸前。

那胸部颇为丰满,犹如蜜桃般多汁,却被裹胸压抑住,而显得更为隐秘。

这样的佳人,下一刻便要被自己透胸Сhā入。

百蛇对于自己的隐藏、身法以及腾挪是极为自信的,这般近距离,即便是宗师也会着了自己道啊,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

忽的,一股奇妙的念头在他脑中产生,腰好疼怎么回事?

他看着自己的腰部依然站立着,但慢慢倾斜过去。

“第二刀。”紫衣女子手中青龙偃月刀,不知何时竟然围绕着她腰间飞速旋转,而宛如青­色­光环缠绕在她身边,她右眼的青鳞范围又扩大了几分。

刀锋之下的那血­色­大口,在舞动之间,隐隐透着猩红光泽。

虽然难以置信,但任瑶确实在短短十多日的时间里,彻底悟透了那复杂至极的顶级技艺型功法“迎风一刀斩”,九九八十一种变数,她早已了如指掌,虽然还差火候,但是修习至圆满,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悟­性­之强,真可谓是不愧是传奇级根骨。

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她那强如妖魔的师父,也被甩开了几条街。

十数分钟后。

瀑布之水尽皆染红,紫衣女子坐在一旁的悬崖上,水汽弥漫,星星点点溅­射­到她发梢之间。

她半张右脸,以及洁白细长脖子上已经爬满了暗青­色­鳞片,这些鳞片依然在贪婪地攀爬,沿着脖子一直到手臂,再到手背,最后骤然浮现在五指上!

鳞片恰好接在了她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的­精­铁长杆上,与长杆之上螺旋的金属鳞片花纹构成了一个整体,如同盘着身子的长蛇,在缓慢蠕动着。

任瑶左手艰难的抬高,啪的一声将黑­色­眼罩扣在右眼上,她的右眼早就成了婴儿拳头大小的灰白硬石,那灰白之眼在眼眶中极度不安份的咕噜噜转着,拱着眼罩。

一股幽怨、愤怒的低沉咆哮在她脑海里嘶吼着,这声音让她灵魂都战栗起来。

她却不管不问,凭借着强大毅力,硬是忍着这份疼痛,扣上眼罩,然将右眼彻底覆盖在黑暗之下。

那低沉咆哮这才缓缓消失,而青­色­鳞片却犹如无数蚂蚁,很快向着两边退回,一边回到青龙偃月刀的长杆上,另一边则退回到了眼罩之下。同时,一股令人几欲晕厥的胀痛感从她眼眶中传来。

“又要结成石块了吧?”任瑶自言自语道,似乎这样可以有助于度过这段疼痛期。

“还是去红叶城确认一下吧”紫衣少女淡淡道,毕竟那里住着她的仇人,她的师父,她的存在理由。

任瑶强忍着疼痛,便将青龙偃月刀横放膝上,闭目调息,开始消化刚才利用聚星功吸收到的­精­纯内力。

便在她闭目时,青龙偃月刀刀杆之上的鳞片却又开始悄然流动,缓缓聚集到刀尖,然后竟然向着空气里流动而去,先是青­色­蛇尾,随后是两只青爪,最后则是驼首鹿角。

这怪物嘶嘶游动着,很快到了任瑶背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一口吞向正打坐入定的紫衣女子!

任瑶似有所感,骤然睁开左眼,而一瞬间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没有了天空,没有了瀑布,没有了山下灰蒙蒙的芦苇。

这里,一片黑暗!

云聚3

红叶城南门外的官道一侧,是人头高的枯草丛。

枯草之中此时正匍匐着一道瘦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身影。

那身影左脸温婉如贵公子,右半边脸却是一片新生的腐烂,令人即便是无意间督到,也要口泛酸水,狂吐不止。

“不不”他双手揪着地面枯草,如野兽一般前行着。

他的速度极快,快的让人视线都无法跟上,在空气里拉着令人目眩的残影,与进行着毫无规则的停顿,然而这一切只是他的正常的速度。

爬行速度!

“为什么要杀她,我们什么坏事也没有做我只不过是到城里去寻一味草药,来制作魂烟,来维持她的生命。”

“我只不过是一时技痒,想看看自己十年苦修究竟是什么样的成果,才忍不住动手与那女子一试。”

“我只不过想安安静静的一直活下去,直到老死而已”他眼中落下大滴大滴泪水。

吧嗒吧嗒的坠到面前的枯叶上。

“为什么要杀了她呀,为什么,为什么?”他捏紧拳头重重砸着地面,也不管地面坚硬与否,不管拳头破裂,血流不止。

他感觉心已经裂开了,整个人彷如丢了一半灵魂一样,如同野兽一般,盲目的奔跑着。

便在此时。

刚刚准备踏入红叶城的夏仁忽然怔住了。

视网膜前的一抹绯红,让他忍不住将视线投入到刚刚出现的弹框上。

任务2:十二门徒-第二门徒。

“唔又撞到具备传奇根骨的徒弟了?”夏仁继续看向任务细节。

少林弃徒虚蝉宗越,天生邪异天羁之体,且具备过目不忘之才,为少林佛寺藏经阁前扫地小沙弥。但其身邪异,即便佛祖也不能收容,九岁便被驱逐出寺,与妹妹共隐于与深山之中。

然,其妹忽染大病,睡多醒少,得高人指点方知唯独魂香才能勉强续命,两人四方行走,只求收集药物。

襄阳城郊外,其妹遇袭身死,而虚蝉宗越则是重伤而逃,半日后将出现在红叶城南门。

备注:虚蝉乃是其在少林佛寺中法号,而宗越则是其俗家姓名。

--

红叶城,北门。

喰喰已经将川王军队关押的囚笼一一打开,将其中无辜受到禁闭之人都放出。

对于公子的这个指示,大头少女很是震惊。

表面不说,但心里还是悄悄嘀咕:原以为公子一路上与那长生宫的慕容梼相斗,屠杀生灵早已过万,冷血无情,绝对是恶人中的恶人。却没想到居然还存了这样的一点善念,真是太令人作呕了。

这种事情,连自己这样小恶人都做不出来。

但其实夏仁知道,自己的表现,一路上早已有了不少目击者,只是庆幸的是自己戴着人皮面具,所以根本无法有人猜测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直接杀几个含冤待雪、手无寸铁的平民有些没必要。

他并非为杀而杀之人,但却也不心慈手软,被释放的这些平民,若是还没有看清楚情况,而依然要进入红叶城,那么生死与他再无相­干­。

夏仁缓缓踱步,走上了潮湿的深黄木吊桥,护城河因与城中白虹湖相连,此时其中竟然隐隐可见几条尖齿白鱼,鱼身狭长,鳞片泛着死亡气息的灰白,鱼目混浊,像是瞎掉了一般,但其中一颗米粒大小的眼瞳却不时转动着。

因为潜伏水下,平常江湖人士根本无法察觉。但对于夏仁来说,他的感觉之敏锐早已到了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所以,他能发现,当他踏上吊桥的这一刻,那几条尖齿白鱼竟然忽的齐齐看向自己,露出贪婪之­色­。

夏仁随意将抓起一边的高瘦男子尸体扔入其中。

那尸体像被巨兽咬了半口,半个身子都已经不见了,然而他只是轻轻拍了那人一下,便成这副模样了。

除非彻底收敛内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否则内力不经意泄露造成的后果,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看来还是需要寻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一直如此下去,怕是不行啊。”

而便在这时,高瘦男子的躯体已经进入了水面。

只是稍稍沉静片刻,那护城河的水下便如沸腾起来了一般,各­色­各样身形灰白的生物从四方汇聚而来,这些生物并不仅仅是之前见到的尖齿白鱼。

只是数秒,那尸体便血­肉­全失,只剩下副骨架。

而在城门中觊觎的一只诡异白狗忽的冲出,经过夏仁时,却似乎露出恐惧之­色­,而向一边绕开。

它速度很快,待到护城河前时,扑腾一声跃入水里,向着那骨架游去,露出尖齿,咔咔咔很快咬掉大半截骨架,然后拖着残存的一点,又缓缓的靠向红叶城外侧城墙。

尖爪探出,竟然直接Сhā入巨石中,连爬带刨,那只诡异白狗叼着剩余的骨头,很快又冲入城中。

似乎属于同类,白狗入水时竟然没有受到攻击。

“是受到白雾的影响,而便造成了生物变异吧”夏仁很快做出推断,他信步走入城中。

原本繁华的街道上却空无一人,但他能感受到街头巷尾,枯树后,石桥下,以及一些遮蔽物的­阴­影里传来细微呼吸声,以及低低的磨牙声。

在大雾封城的那段时间里,良善之辈早已相继死去,剩下的无不是内心饱含暴戾之气,连基础人­性­都已经丧失了的恶人,活着的恶鬼!

这样的人,无论有没有变异,其实都已经不再是人了!

走过原本烟花巷柳,热闹非凡的青楼时,楼上的贴着红花的圆窗早被风吹开了,窗纸上还有着几只杂乱的血手印。

而屋内却是漆黑一片,时而几根黏缠着的头发从屋内窗上吊下,被风吹着缓缓晃动,但再眨眼看去时,却又消失不见。

远处则有些破败的矮屋群落,那是原本城中的贫民区,此时则散发着诡异的安静,凭着夏仁的敏锐视线,他能看清那块地方倒着不少尸体,绫罗绸缎被撕成一缕一缕布条,宛如漫天符咒,飞的到处都是。

入口的大树上,则吊挂着一个身上尽是伤痕,低头垂发的­祼­身女子,那女子皮肤白皙细腻,显然生前是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小姐。

云聚4

远处传来轻甲碰撞,脚步整齐的声响,约莫是四十多人。

这些士兵大多是川王每日派入红叶城中,去夏家搜索那失踪五人下落的死士。

为防深陷迷雾,他们早已定下以线绳相扣,在夏家入口处留守十余人,其余则在腰间捆绳而分批进入夏家。

几人约定好,如果有所发现,便拉动绳索一下以示安全。

若是有危险,便紧急拉动绳索两下,那么外人则会用力将绳索回拉,而为其中之人指明正确方向。

当他们看到对面走来的­阴­沉少年,以及他身后跟随着的黑袍大头少女时,立刻拔出长刀,露出警戒神­色­。

待得看清两人年龄后,为首之人忽的念了一段奇怪的话。

这是切口的密语,若是自家之人,必定能够对上。

他静等了两三秒,见两名少年并没有回应,便挥了挥手,意思先将他们制服!

几名士兵顿时举着长刀冲了过去,原本做好一番苦战准备的他们,却轻松的将长刀架在了­阴­沉少年的项上。

“小子,老实交待,是怎么混进城中的?”

“你来做什么的!”

“快说!你要是敢有一个字说错,身上就会少一个零件了!”

那­阴­沉少年却毫不理睬他们,像是当他们的刀是玩具一般,彻底无视了。

对付这种杂兵,夏仁的方法很简单,与其自己动手搞得天崩地裂,毁了红叶城,那还不如他们自己动手。

反正动荡诀配合着自己千年内力,只需要泄露出一丝,便足以将对自己进行攻击之人送入地狱。

见几个士兵迟迟不动手。

夏仁不耐烦道:“来啊!来杀我啊!”

那几个士兵回头看了看为首之人,见那人点了点头,便不再犹豫,手腕用力,长刀猛然砍下。

嘭嘭!

两声轻响,空气里顿时爆发出两团血雾,血雾旋即又拉出鲜丽长尾,流向了少年身后的能点转换器。

“杀,杀了他!”为首之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是自己手下用刀砍向那少年的脖子,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他身边武勇的几名魁梧士兵,当先冲了出去,长刀劈开向那缓步走来的少年。

嘭嘭!

又是炸开几团血雾。

“妖怪,妖怪啊!”为首之人身边士兵胆小一点的已经吓得尖叫起来,用刀去砍,结果死的却是自己,死状还那么凄惨,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上,上,他不过一个人。”为首之人怒道。

但却没有一个士兵敢再向前了,随着那­阴­沉少年一步一步的踏近,他们则颤抖着相应后退。

“来杀我啊!”夏仁皱眉道,“怕什么!我就一个人!”

一群士兵听他忽然开口,竟然不敢多留,作鸟兽散,向后方发足奔跑。

而那为首之人再也无法约束,他眼中越来越惶恐,终于也转身跟着士兵们跑去!

他进来不过是混混资历的,根本只是带着一群士兵来送死的,然后出外胡编乱诌一些话,便算功劳!

可随身带着保护自己的那几个魁梧士兵都死了,自己还坚持什么?

见到一­干­杂兵离去,夏仁也不阻拦。

他越过死寂的街道,走过一堆像是遭遇了火灾的废墟,转到小巷之中。

随着他的踏入,小巷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其中隐藏的城中之人在迅速逃开。

这个少年与其他人并不相同,他身上有着令城中残存的原住民惊恐的气息。

如果进来的是其他人,怕是早已经被躲在­阴­影里的凶人们一哄而上,分成碎尸。

夏仁通过小巷,抄近道走到一座拱桥下,伸手触及白虹湖水,一股惨白­色­气息从他指尖流入水中。

白虹湖乃是他施展鬼阵三十九,迷雾阵的媒介所在。

再次激活,输入内力,便能够扩大迷雾笼罩范围。

一圈圈灰白­色­诡异水纹扩散开去,平静的湖面也忽然荡漾起来,虽然此时还是白天,但所有投在水里的倒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忽的一闪而逝的是血流满面的鬼脸,那鬼脸像是幻觉,仅仅是眨了眨眼,便又不见了。

随着内力的剧烈消耗,急速扩张的雾气越来越浓,光线再次被隔绝在外。

当消耗到八百年­精­纯内力的时候,整座红叶城又一次被这条惨白不详的诡兽吞下,而隔绝了一切的光。

“距离半日还有些时辰,先返回夏家吧。”既然此处已经鬼雾弥漫,他也不再遮掩,直接扯下脸上的­阴­沉少年面具,露出自己原本清秀而带着神秘忧郁的模样。

但他并不知晓,这短短几日里,那天龙皇庭设立的豪侠榜,宗师榜早就炸翻了天。

夏家三位神秘高手忽然现世。

第一人:夏易,原本实力根本未曾进入豪侠榜。战绩:无名小村斩杀白驼山欧阳家宗师欧阳不休,随后疑似死于泥石流。按照实力,可排入宗师榜第六十三。

第二人:夏休,原本排名豪侠榜一百五十二名,年轻时候曾与陌上剑客宗师“寒烟”田袅有过一段情缘,但因两人天赋相差太多而分开。

战绩:与未知敌人拼斗,一路连续斩杀诸多各方势力,几乎推平了小半条东川道。

于山梁城陌上剑社斩杀宗师“寒烟”田袅。

同时斩杀前来讲道的东川道王府国师,而国师乃是大宗师级别人物。随后疑似与国师同归于尽。按照实力,应可排入大宗师榜前十。

第三人:夏厉竟,原本排名豪侠榜五百名开外人物,此人突然出现在山梁城中,动机神秘,随后一路返回夏家,并且斩杀门前四百刀手。

夏家最强武力,不过是那夏家老祖夏鳌,他也不过位列宗师榜第二十八。

为何夏家在被迷雾笼罩之后,整体实力忽然突飞猛进?

为何红叶城突然封锁?

其中必有大秘密!

而这个秘密便值得四方江湖众人为之而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江湖上人又有谁对秘密不动心呢?

若是福缘降临到自己身上,那便可能一朝得道,跻身于高手之列。

即便无缘,在远处看看也是能够收获颇多的。

再不济,在以后酒馆之中畅饮之时,也能多一份吹嘘的谈资。

夏家之中,家主的返回打破了平静。

小乌鸦身形雀跃,欣喜地作着汇报,这些日每天都有数十个外来之人闯入庄园,但却都莫名其妙的死在庄园内,为她的埋骨之地贡献了不少坟墓。

那些人来势汹汹,有军中的将士,有武林中的侠客,甚至有邪道中人。

起初她们还有些紧张,但在某一个早晨醒来时,发现这些入侵者无一例外的死在了庄园中,死相凄惨,有些头颅保持完好的尸体,则双目突出,显然临死前遭遇了莫大的恐怖。

“所以说来犯者全部都已经死了,是吗?”夏仁问道。

小乌鸦摇摇头,脸上的黑发随着摆动,“还有最初进来的那五人,只死了一个,其余躲避在庄中一处­干­货储藏室里。不过他们似乎不敢轻易踏出那房间,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嗯。”夏仁点点头,他决定稍后前去查看,这雾气笼罩之初便存在了诡异,夏家众人莫名死亡之谜到现在也尚未解开,所幸他能够确认这股未知而诡异的力量对他以及他身边之人似乎并无恶意。

又或者说是暂时没有恶意。

但未知之事总是需要调查清楚的,否则是极大的隐患。

而这四人显然是个突破口,他们似乎知道些什么。

两人沉静片刻。

小乌鸦继续汇报道:“唐伯母恢复的不错,虽然依然昏迷不醒,但已经不再做噩梦了,脸­色­也有了血­色­。”

她忽的有些迟疑,然后缓缓道:“只是前些日子血手姐姐,在与我坐在伯母旁闲聊之时不知为何突然晕厥,此时尚未醒来,但也并无生命危险。”

夏仁自然知道无忧之事,之前他还曾怀疑是在诓骗自己,现在看来,那时他确实有机会对母亲下手,而血手应该只是沉浸在梦里,未曾恢复。

“我清楚了你抓紧吧,你承诺过我一月之后让她苏醒,自己算着时间。”

小乌鸦退下之后,一叶莲又推门而入。

这面如人­色­的女子显然对夏家之中发生的事情并不上心,她每日所做的便是与小乌鸦一同去处理暴毙的尸体,然后丰富自己的人面皮具藏品。

黑白之院十三根四人环抱石柱上,已经有两根石柱被摆满了。

“家主,我想要些活人。”一叶莲收尾时淡淡道。

“红叶城里都是人,你随便去抓便是了。”夏仁对于城中仅存的原住民并无太多怜悯之心,这些人都是沐浴在其他人的鲜血而存活下来的。

尽管若非自己用鬼雾封城,也许城中之人便不会发生如此变化。

但若仅仅只是笼罩夏家庄园,那么也许次日这庄园里浓厚的血腥味道便会让人前来调查,也许无法进入,但不妨碍他们四处宣传。

届时怕是傻子都清楚夏家之中发生了凶杀的变故,一个世家的隐匿与一个世家的消亡并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将一座­阴­气森森的庄园坐落在繁华热闹的城市之中,并不和谐。

一叶莲却道:“那些人不行。我希望寻找一些心智坚韧的孩子,让他们成为我黑白之院的在外行走者。”

“你是说想培养一批刺客吧?”

“家主可以这样理解,但他们并不仅仅是刺客”一叶莲欲言又止,显然隐瞒了什么。

但夏仁也并不感兴趣,他淡淡道:“整座红叶城里怕是都没有符合你标准的人了,但以后如有机会,你可以优先获取。”

“谢家主!”一叶莲也不多说,她来此也只是希望能要个态度,夏仁这样,她已经很知足了。

毕竟在她看来,这城市早已不是原来的红叶,而是一座彻彻底底适合­阴­暗生物生存的幽灵之城!

时间还很长!

送走了一叶莲后,很快夏词又来了。

自家弟弟的改变令夏仁是大吃一惊,他几乎整个人惊的站了起来。

一袭飘然的红纱衣如同红云般飞了进来。

才短短十几日不见,夏词便已长发及肩,瞳孔之中邪魅之­色­更甚,举手抬足之间竟然隐隐散发出绝代佳人的气质。

这令夏仁想到了前世一位复姓东方的魔道高手。

“大哥,我想外出历练。”夏词嗓音中­性­偏女声,或许是少年嗓子还未完全发育,又或者

夏仁想起之前给自家弟弟的包袱,那包袱之中有雀尾山获得的染血才现的绝世功法,有唐门获得的红袖针。

原本只是给他玩耍之用,这小子不会不开窍,真的照练了吧?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强大,以及夏家之人的惨死,给了这绝­色­少年多少压力。

每日虽然平平静静,但心中却也是波涛汹涌,无法平息,而且这些日里,曾有尸体倒在自己屋门前,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实在是太弱了!

所以他将那人皮秘笈沾了些血液,待得其上显露出字体,便细细读了起来。

那人皮上的细密文字由五部分组成,也分别用五种文字书写。

唯独第一部分乃是用人类文字所书,第二部分似乎是某种古代的语言,但还算平整,第三部分则是如同蚂蚁般的文字,常人看去都不过是黑点,第四部分是近乎扭曲毫无规律的文字,第五部分则是杂乱无章的画作。

然而美艳少年却发现自己全部能看懂,他甚至都没有去怀疑自己这样一个曾经夏家分家之人,一个连红叶城都没有踏出过几次的少年,为何能读懂这些。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自然,冥冥之中,这一卷人皮秘笈终至他手,而他注定要修炼。

“我是认真的。”美艳脸庞静静看着自己的兄长。

夏仁叹了口气,这毕竟是弟弟自己做出的决定,无论如何,作为兄长的都不应该过多­干­涉。

谁也无法去代替谁走完自己的一生,即便是血亲也不过是相伴一程而已。

所以他淡淡道:“既然小词你已经决定了,那我让一叶莲陪你一同”

他忽又停下,摇头道,“算了,一叶莲并不合适。”

“那么,现在没有合适人选陪你外出。江湖凶险,即便小心行事不去得罪别人,但遭遇波及而死也是常有之事,

小词,不若再等等吧。”

他所顾忌的,无非是一叶莲在外有传奇级别的仇敌“霸剑”燕南飞,再加上她本身便是十大恶人之一,仇家必定不少,她若是陪着小词出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探寻1

夏词也不反驳,温和的点了点头。

“大哥,我还有些事情,便先离开了。”

“什么事?”

“修为上的一些事情这几日我为自己在庄园里找了一处幽静庭院,隔着一叶莲姐姐那里,大哥若是有事便来那里找我。”

“你不去看看静妈妈么?”

“有小乌鸦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见到小词这般的模样,夏仁只能感叹一声自己的弟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

随后他前去看望了那娴静女子,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确如小乌鸦所言,有着恢复的征兆。

从阁楼走出后,他叫了小乌鸦在前面带路,喰喰则在阁楼里照顾她二姐。

很快,穿过了几条小道后,便来到了储藏室。

在门前,清秀少年稍稍想了想,从怀中挑出一张长相颇为忠厚面孔的人皮面具,贴在脸上,然后收敛内力,骤然推向储藏室大门。

门紧锁着,夏仁不禁皱了皱眉,伸出食指点了点那锁。

嘭的一声,锁顿时炸开,分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

夏仁这才冲入其中,储藏室门后居然是一道金­色­、攀爬着流纹的屏障。

但这屏障对于他似乎没有任何阻碍,当他冲入其中时,只是感觉门外的声音被隔绝了。

屋内角落里堆放了些­干­枣、核桃、瓜子类的­干­货,另一边则盛放了着几缸清水。

他扫视着眼前这看似空荡荡的屋子。

忽然一把寒气逼人的剑搁置在了自己脖子上。

夏仁微微回过头,他身后是一个面容极其冷酷、仿佛永远不会笑的少年,他的手很稳,剑尖没有半点颤抖,而瞳孔却很冰,令人想起大师­精­工细作的冰雕。

两人处于微妙的平衡,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人说谎时,总会有细微变化,你若说错一个字,我的剑便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个窟窿。”冷酷少年的语气与他的人一样,如同千年寒冰。

冷到让人不敢去质疑。

而屋角的杂物袋后则钻出一男两女,男子一袭飞鱼服,眉宇紧锁,但面­色­浩然,腰间挂把长刀。

女子包裹在修身米­色­长衫里,下身是黑­色­束腰包臀裙,显得身材极为曼妙迷人。

另一女子则穿着件上白下黑的长衫,长衫很是休闲,根本不显腰身,但她瞳孔里带着的温和笑意,却能令人亲近几分。

夏仁笑道:“江湖传闻无邪捕头,白伤公子,钱少家主,以及宫莹小姐身陷夏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不知还有一位”

“死了。”白伤冷冷道。

“无邪”商佑阳淡淡道:“你身上的血味很重,说明你杀戮很多,而这一点,我很不喜欢。”

“不过既然你能进来这屋,而没有被格挡在外,说明你并没有受到那雾气影响,这也说明了你并非这夏家之人。”

夏仁随意诌道:“我乃是江湖上散人,听闻夏家出事,想来看看有没有能顺手捞走的东西,没想到这处鬼雾,实在是有进无回。现在是根本找不着返回的路了。”

“只是各位为何又要藏身在此?我一路走来,除了视线不清,需要摸索前行,其余并未曾受到什么阻碍,难道有什么是各位需要害怕的?”

他问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是自己最大的疑点。

“白伤公子,先将剑拿开吧,这人不会是夏家的人”钱心瑜温和笑道。

白伤却不动弹。

“同被困在一处,何必再这么谨慎,我看这位并不像是坏人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她笑看着面前的敦厚少年。

她小时候最疼爱自己的隔壁叔叔便也是这般的忠厚老实,以至于天龙皇庭征召江湖中人前往北地家族所有人都缩手缩尾,唯独他选择了应征。

真是一个傻叔叔

那时候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以为叔叔不要自己了,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家族。

夏仁感觉很敏锐,他注意到面前这位九晨城钱家的少家主,似乎对自己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而这才是第一眼

他脑子转了转,露出憨厚的笑道:“在下一介散人,并无姓氏,名为无忧。”

“无忧”钱心瑜默默念了两声,随后向着这忠厚少年身后的白伤点了点头。

她的笑容很温暖很甜蜜,即便是冰山也能会被融化。

更何况白伤对自己的剑充满了自信,若是面前这个突然闯进的少年敢有半点轻举妄动,他有信心,一剑送他归西。

所以他收回了剑,独自一人闭目盘膝坐到角落里。

夏仁道了声谢,然后走近两步问:“钱少家主”

温和女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她随意坐在地上,夏仁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她对面。

“无忧少侠,你在进入夏家时难道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夏仁一脸懵相。

钱心瑜双瞳如水,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

“比如”她仔细的想着措辞。

而另一边“无邪”商佑阳却忽道:“是鬼!”说出这两个字后,他便眯眼盯着这突然闯入的少年,知晓却装作不知答案的人,在答案被揭晓的那一刻,神­色­会很微妙。

而他最擅长捕捉这一瞬间的变化,然后来对人心中的鬼蜮进行猜测。

夏仁瞳孔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强忍着,镇定道:“这世间怎可能有鬼?”

商佑阳心中点了点头,暗道神­色­正常,既然做出了判断,他便不再理睬这名误入此间的少年。

毕竟面对那恶鬼,人力根本不能及,除非踏入到那一步,才可能与鬼魂相抗,否则无论多厉害的武林高手,都不过是蝼蚁。

他还记得那名独行大盗临死前的疯狂反扑,一身底牌尽出,连自己都极为动容,换地而处,他说不定也会栽在那大盗手上。

但那白衣恶鬼只是如同戏耍一般,直接将他撕裂。

那些可以带来死亡的凶器、毒雾对于恶鬼来说,便如同空气一般,连触碰她都做不到。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

所幸,自己有天子御赐的一颗舍利,这舍利很是奇特,饱满而散发金光。

那是自己在一次立下大功之后,天子亲自为自己戴上的。

自己在六扇门也是见多识广,但唯独这颗金光舍利的由来,他却根本无法查到。

这一次,便是多亏了这金光舍利,自己等人才能躲避在储物室内,将恶鬼隔绝在外。

探寻2

但此时夏仁心中却是起了波澜,他并不清楚咒怨复苏之事,也不清楚那所谓的恶鬼其实便是从自己体内生出。

至于这个世界是否有恶鬼,他并不怀疑,无论是系统还是亲眼所见,都在时刻提醒他这是真实的。

夏仁闭目沉思了片刻,如果需要测试,那么需得将这些人再次引诱出这里,也许就能见到夏家暗藏的恶鬼了。

于是他大声道:“这世间怎可能有鬼?为了这个奇怪的理由,我们难道一直在这里躲下去?”

没有人回应他,但神­色­显然都有些黯然。

终于坐在角落的米­色­长衫丰满女子悠悠道:“我以前也不相信可是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被撕成碎片,他拼尽全力,即便暗器­射­中,武器砍中,那白­色­的影子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那是一张恶鬼的脸庞啊!”

她自从见到了那张脸后,便每日噩梦不断。同时她也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入城。

也许是不甘心吧?

“你若要出去,请便!”白伤冷冷道。

夏仁露出怒­色­,猛拍了拍地面微微潮湿的冷砖,道:“我以为几位是江湖豪侠,却没想到是这样胆小怕事、迷信鬼神的怂包!你们不去,我去!”

说罢,他忽的站起,理了理衣衫,向着储藏室的门大步走去。

但四人依然冷眼旁观,显然之前遇见的那只头发遮面的白影给他们带来的刺激太大,在她面前,无论是手无寸铁、不懂武功之人,还是宗师豪侠都没有太大分别。

夏仁快步行着,既然这几人不愿出来,而想当缩头乌龟一直藏在此处,那么等到自己外出后,一把火烧掉这间屋子,逼迫他们出来便好。

“无忧公子,请等等。”

轻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温和带笑的钱家少家主站起了身,道:“我愿意和你一起出去。”

随即,“无邪”商佑阳也起身道:“既然钱少家主相信你,我也一样。”

别人不清楚,但是在六扇门的隐秘卷宗之中,商佑阳可是很清楚的明白这位年方十八的钱家少家主钱心瑜,有着趋吉避凶的神秘感应能力。

她既然愿意起身,跟随着来路不明的男子离去,显然是感应到了那一线生机。

一直蜷缩在此处苟且偷生,等待救援,固然是看似最为合理的选择。

趁着状态尚好时放手一搏,才更合适他的处事之道。

这名面­色­坦荡的捕头回头看向宫莹,眼中露出一些温和,“宫姑娘也一起来吧。”

宫莹愣了下,也站起身,她眼圈有些发黑,忽的大声道:“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他?万一万一,他是恶鬼派来引我们出去的呢?”

钱心瑜淡淡道:“我相信他。”

宫莹彷如发泄一般大声质疑:“凭什么啊!”她感觉自己一旦出了这扇门,便是生死再不由己。

“我们藏在这金光屏障里,等着救援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吗?无论六扇门,还是各大世家,还是其余势力,都会过来探索这座城市,我们在这里静静等待时机,不是才最对吗?”

“这里的食物与淡水,如果节省些吃,够我们吃两三个月了!两三个月,会发生多少变化?”

“钱心瑜,你是不是看上了这个小子?”宫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脸上涨得通红。

商佑阳回身叹了口气,拍了拍宫莹肩膀道:“发泄够了,我们便一道走吧。”

“商大哥你也相信她吗?”宫莹有些绝望。

“我们谁也不知道这鬼雾里的夏家,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存在,身陷险地如此之久,根本不是办法。”

面­色­浩然男子低头小声道:“而钱少家主她能看到吉凶,这是唯一的生机了。”

他瞳孔宁静却坚毅,目光投向因锁裂而被风微微吹动的门缝,一缕缕惨白­色­雾气化作长蛇向其中渗透,爬行。

“你相信我吗,宫姑娘?”商佑阳漠然回头,平静看着身旁有些歇斯底里的女子。

宫莹显然被这眼神慑服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有力、真诚、却霸气的眼神,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一个六扇门的捕快,而是莅临天下的至尊。

她低下了头,轻声道:“都听你的,商大哥。”

“那么,白兄弟你也和我们一起吧!”他转过头看向那冷如冰雕的少年。

“好!”白伤简洁明了的回答。

数分钟后。

一行五人在白雾里缓缓前行。

“怎么这么安静,这夏家难道没有一个人了吗?”宫莹小声说,她走在中间,所以暂时感觉安全了些。

“安静一点,宫姑娘,发出声音可能会引来些奇怪的东西。”钱心瑜淡淡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

“谁在聊天啊!我只是在分析!”宫莹冷冷道,要不是这个女人,她此时还蜷缩在杂货间里,身边有商大哥陪伴着走完最后一程,也足够了,反正砂糖工会在父亲去后的权力重新划分,已经轮不到她了。

自己是个寡­妇­,自己的妹夫却还总是在少人的时候对自己动手动脚!可怜自己那小妹还总为他说话。

这样的家已经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尽量远离河边,和树林。”商佑阳淡淡道,“注意着自己身前与身边之人。”

他们前行的方式很有讲究,呈三排,商佑阳在前,宫莹与钱心瑜并列走在中间,化名“无忧”的夏仁与白伤走在最后。

而一路上,带着憨厚少年面具的夏仁则一直在观察着四处的变化,雾气对他的视线并不遮掩,再加上他强大至极的感觉,周围数百米可谓是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恶鬼吗?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之前夏家所有的人便是被这些脏东西杀死的吧,这么一来也符合逻辑。

可是这恶鬼从何而来?又为何唯独不对那是屋内的唐静和喰喰出手?

换上一具面孔,随着这四个诱饵,也许能引出恶鬼也说不定。

虽然自己的内力对恶鬼也无效果,但是似乎自己体内的那­阴­冷漩涡对之有着奇效

那么,看到遇到恶鬼的话,只能由自己直接吃了才行啊。

隧道1

“啊!!”

一声尖叫!是钱心瑜的声音!

几人顿时紧张起来。

白伤细剑出鞘,商佑阳五指之间竟然夹着八枚飞镖,那飞镖上闪烁着金­色­光泽。

“有有人的手!”钱心瑜惊吓的叫着,“我右边”

她话音刚落,惨白雾气里一道剑光,八道金点骤然向着她右边而去。

噗噗噗

传来入体的轻响。

但却没有人的哀嚎,甚至连痛呼也没有。

飞镖显然是­射­入了什么东西之内,否则会落地发出脆响。

可是现在,却一点响声都没有。

那右边,距离几人不远之处,发出“嘎吱嘎吱”怪异的声音。

“啊!!”宫莹也吓得尖叫起来,之前还与钱家少家主斗嘴,此时两人同时结为惊悚二人组,躲到男人身后。

不同的是,宫莹紧紧揪着商佑阳的衣服,而钱心瑜却跑到了“无忧”身后。

这位年轻而喜欢笑的钱家少家主,总有一股冥冥之感,那便是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才是这座恐怖庄园里的唯一生机所在。

更何况他长得好像小时候疼爱自己的隔壁家叔叔。

也许这便是缘分?

虽说自己是钱家少家主,但她知道九晨城有大半的人希望自己能死去,这样一来另一位少家主才能顺利继位。

她不过是现任家主,力排众议而推上擂台的一把磨刀石而已。

“叔叔”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夏仁奇道,在他眼里这位什么钱家的少家主简直就是疯了,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来历不明,而对自己抱有警觉。

“没没什么,无忧少侠。”钱心瑜勉强挤出一些笑容,她忽然觉得也没那么恐惧了。

而另一边,白伤已经从雾气探查出来了。

“不过是一具吊在树上的死尸,刚刚飞镖都­射­入他身体里了,走吧。”白伤细剑回鞘,冷冷道。

他并没说那上吊的死尸,心脏被掏空了,脸皮被撕了下来。这样除了徒增恐惧,并没有什么用处。

“只要找到正确的方向,我们只要十分钟便能走出这座庄园。”商佑阳道。

“可可是我们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宫莹感觉自己像变成了小女孩,说话也多了,“不过还好,到现在都没遇到啊啊啊!”

她双拳捏紧尖叫起来,因为那她左边那树上一道白­色­的湿漉漉的,披头发散的身影正趴在树上,直勾勾的盯着她。

见到她发现,那白­色­身影微微向她爬了过来。

“啊啊啊!救命,商大哥,救命啊!”

“别别过来!”

“不要过来啊!”

夏仁神­色­平静,他看着这个米­色­长衫身材火辣的女子在原地面容扭曲,像是陷入了什么幻境般地惊恐尖叫,眼珠急转,若有所思的看向四周。

忽的,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了不远的树杈之间。

不详的雾气里,一张空白的纸条正黏在树枝上,纸条颇为规则,显然是裁剪而成,上方边缘扭曲,贴在细枝上,而下半部分却被剪成丝丝流苏。

在空气里微微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尖锐的声响。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似乎曾见到小乌鸦捧了一堆白纸窝在屋子里,做了一下午手工敢情是在这这么个邪异的东西。

他看着依然在挣扎、尖叫的女人。

是能招鬼吗?

还是其他什么功能?

为什么这么久了,他们口中所说的恶鬼还没有出现?

夏仁露出失望之­色­,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他决定和几人分开试试,看能不能引出那所谓的恶鬼。

于是他眉头一皱,忽的捂住肚子道:“各位人有三急,我到一边解决一下。”

一群在鬼庄里行走的人,如果有人突然内急那么他基本就距离死就不远了。

所以夏仁毅然决然的要让这短暂的“无忧”身份死去。

商佑阳双指并紧,一道流转金泽浮现到指末,他面­色­有些涨红,似乎这一式颇费­精­力,然后直接点向陷入幻境里的宫莹。

“醒来!”

夏仁没人理睬他,也乐得清闲,正好一个人小跑往远处。

但忽然感觉有人揪紧了他的衣角,那人跟着他一起跑了起来。

“钱少家主我不过是去男女有别,不方便吧”他有些无语。

“呼”眼角笑着眯成新月的少女温和道,“你去哪里,我都跟着。反正十有八九不能活着出去了,那么我总能决定和谁死在一起。”

“卧槽”夏仁忍不住爆出句粗口,“为什么?”

“你像我叔叔”钱心瑜露出小虎牙,“所以,我喜欢你。”

推平了半条东川道,击败了生死二宫两位浩劫,屠杀宗师犹如屠狗一般的这位夏家家主顿时蒙了

这莫名其妙的告白,这才相识不到半天的告白

这个女人是疯子吧?或者是还相信着一见钟情便是爱情的,活在幻想世界里的小女孩?

尽管如此,两人却已经跑了些距离了,夏仁假意摸索到一处磨蹭了几分钟,然后则随着这钱家少家主一起在雾气里行走。

他的目光可以清楚看见数千米之外的那三人。

但他却不清楚,自己身侧的白虹湖河床边正躺着一个白衣鬼影,远处的一间封闭屋舍里,一张腐烂冰寒的脸庞正静静注视着这里。

主人回来了,自然是狩猎停歇之时,复苏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被他知道的好。

两只恶鬼同时做出了最理智的决断。

又是大约半小时后,几人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你们没遇到什么吧?”商佑阳道。

钱心瑜看了眼身边的憨厚少年,摇摇头道:“除了视线受阻,总像在转圈之外,并不曾遇到什么。”

“那是你们运气好!我们刚刚遭遇了一群藏身在雾气里乌鸦的袭击。”宫莹面露恐惧之­色­。

“乌鸦很厉害吗?”钱心瑜再次开启了拌嘴模式。

但回答她的是白伤。

他声音依然冰冷:“我的剑碎了,被那乌鸦咬碎的,只是不知为何,它们忽然又飞走了,像是在恐惧什么。”

两人这才注意到他握着的断剑。

剑乃剑者的生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虽然并没有这般夸张,但剑断却也足以证明刚刚此处发生了多么凶险的争斗。

毕竟这位可是曾经击败宗师的“小剑魔”白伤。

隧道2

“此地凶险,而我似乎有些发现了”商佑阳一直沉默不言,面带沉思之­色­,而此时却忽然开口,“这雾气乃是一座迷阵。”

“阵法之­精­妙复杂,实在令人心惊,但是”他露出笑容,“阵之媒介并不包括在阵中,这也是破阵的唯一所在,而这种雾气的媒介,若我未曾猜错,那便应该是水!”

“水能生雾!我们只要从湖中游到彼岸,那么自然可以离开此阵!”

如果他知道整座红叶城已经再次笼罩在惨白雾气里,怕是就不会如此说了游过湖水实在是最凶险之事。

阵源媒介固然不会受到阵法影响,但是却也是最凶险之处。

勿用去谈水底女鬼,即便是变异生物就可以使得他们的这条路九死一生!

“我不走!”白伤忽然冷冷道。

“为何?”

“我欠一个人人情,而她的死因必然隐藏在这团迷雾里,我来此地的目的便在此,在没有找到答案前,我还想继续找下去。”

“你剑都断了!”

“断剑足矣。”白伤冰冷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自信。

“那么其他人是什么意见。”商佑阳淡淡道。

“我要出去!可是我也不想下水!”宫莹连忙说。

“那么钱少家主与这位无忧少侠是什么意见。”

夏仁笑道:“我进来是寻宝的,宝贝还没找到,自然也不想走。”

钱心瑜犹豫了下道:“我来此是为了寻找某物,那件东西事关重大,决不能有失。”

商佑阳猛然一惊:“莫不是那件东西。”

钱心瑜苦笑道:“不错!”

“我早该想到,能劳烦钱少庄主以身犯险的只有那件东西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理当再找找!”商佑阳沉吟道,“只是此地实乃死地,我们搜寻片刻,如无发现,我们即刻离去!那个……没有出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商议既定,五人再次在夏家庄园里探索起来。

而小乌鸦坐在远处的树上奇怪的看着自家家主混在那四人之中,一叶莲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道:“小词晚饭做好了。”

“要不要叫家主?”

“你没看他玩的正开心嘛?”一叶莲道。

“嗯。”小乌鸦点点头,两人旋即消失在雾气里。

过了两三个时辰,几人中间也推开了不少阁楼的房门,但房里却都是空无一人,更无奇异之处,连血腥味都没有。

而每到一处白伤都会进行仔细的探查,他来此地是为了找寻到之前白妍羽所住的屋子,也许那里会有些线索。

在沿着墙壁,摸入一处古­色­古香的庭院,钱心瑜忽道:“这里我似乎来过。”她露出回忆之­色­,“再往前应当是夏家老祖闭关的密室。”

商佑阳­精­神一振,几人快步走着,庭院里空间并不大,很快便摸索到了被木条封住的密室大门。

但这种程度的封锁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五人很快鱼跃而入。

密室内空无一人。

“竟然连夏家老祖都消失不见了这里究竟曾经发生了什么?”

“我们返回吧。”

“等等!”商佑阳忽然道,他手指指着密室尽头的墙壁,“那是什么?”

灰白墙壁上,那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洞孔,仿佛横亘在异度次元之中,其中隐隐传出令人惊悚而恐惧的声响。

夏仁却是心中一惊,在半月之前,这处洞口才仅仅指甲大小。

竟然是会成长的吗?

嘭!

众人背后之门忽然关上。

“快跑!”商佑阳忽然察觉不对,本能的大喊出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只细长而灰白带着紫金­色­斑纹的手臂从洞中伸出,像是从五个人身体里揪出了某样透明的人影。

夏仁此时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几乎是瞬间便毫无保留的释放出自己的内力,足上才刚要用力,那手臂便已经握住了他的身体。

这是一种奇异的力量,根本不像是有着自主意识的。

刹那之间,五道透明身影被紧握着,被那灰白手臂拉入了墙壁上的黑­色­洞孔之中。

而五具躯体则僵硬的走到了密室墙边,木然的靠着墙坐下,然后彷如植物人一般,再也不动弹。

无神而大睁的瞳孔,死死盯着那黑­色­洞孔,一眨不眨。

夏仁只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某个隧道之中,自己化身做一个庞大的光点,迎面而来的则是一些夹杂着诅咒之音的诡异呢喃,这些呢喃化作一道道气浪迎面扑向自己等人。

首当其冲的,是一粒米珠大小的光点,那光点在气浪里支撑了不过短短数秒,便越来越黯,然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则扑的一声爆裂开来,融入到隧道周围的紫金­色­墙壁上。

夏仁也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多大的一个光点,只是感觉对面这些诡异气浪吹打到自己身上怪舒服的,像是在做着拿捏恰当的按摩。

而另一边,同样米粒大小的两颗光点,一粒忽然被撑起的金­色­屏障所遮蔽住了,那屏障之上隐隐传出令人清醒的梵唱。

另一颗芝麻大小的光点居然也无恙,因为它周身竟然泛起了一些黑­色­波纹,这些波纹让远处的气浪自动的避开了它。

夏仁感觉自己身后还有一粒亮点,那亮点紧紧贴着自己。

如此,四粒亮点在隧道之中穿行。

而隧道却远远没有尽头,很快远处的那气浪变得更为汹涌起来。

扑!

前方的那粒被包裹着金­色­屏障的米粒亮光,也开始产生裂痕,它似乎有所不甘,而左右摇摆,时而爆发出更为强烈的光泽,如此几次之后,便变得暗淡下去。

逐渐晦暗无光,然后爆裂开来,化作隧道壁上的养分。

夏仁感觉自己身后的那粒光点更加小心谨慎的贴近自己,像是利用自己作为挡箭牌来抵挡对面袭来的,越来越汹涌的诡异气浪。

在这隧道之中,他们并无法控制自己行动,而那粒光点躲避在自己身后显然是一种本能的行为。

隧道变得狭窄起来,周围的紫金­色­光芒慢慢化作雾气,宛如轻纱帐低回着,却不知其中藏匿着什么样的怪物。

诡异呢喃也稍稍平息了点。

编号1

隧道尽头出现一道月白的圆形光边,显然是出口到了。

便在这时,周壁又突兀爆发出一阵­阴­冷的刺骨寒风,似乎要将凡夫俗子的灵魂吹散。

夏仁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感受到躲藏自己背后的那颗珠子这次未能逃过。

寒风里,那光珠忽的定住,骤然开始不安的颤动,逃窜,可是这凛冽寒风充斥四野,根本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随即隧道里传来清脆的响声,光珠上浮现蛛网密布的裂纹,一副即将粉碎的样子。

夏仁已经来不及去感受,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冰冷的紫墙屋子里。

说是屋子其实有些过了,因为这根本没有屋顶,也没有门,只有很高的圆形墙壁,墙壁并非砖瓦所砌,而似乎是不知多少年岁的碎骨。

整体给人一口放大版的枯井的感觉。

天空之中可见明月,那皎洁月轮将冷光投下。

照亮深井中央摆着的张石桌,桌上静静燃烧着红­色­火烛。

奇怪的是,这火烛散发着的并非是烛光,而是一缕一缕锈红的浓烟,浓烟宛如四脚长蛇在空气里爬动着,直到缠到刚刚进入屋中的两人身上。

“你竟然还活着?”夏仁转头看向那依然穿着米­色­长衫,下身包裹着束腰短裙的丰满女子。

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个之前毫无作为的女子竟然是除自己外唯一的幸存者。

而无论名满江湖的天才“小剑魔”白伤,还是那之前“无邪”商佑阳,以及能够趋吉避凶一直紧紧跟随自己的九晨城钱家的少家主钱心瑜,都死在了隧道之中。

但下一刻,夏仁忽的面露奇­色­,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发出声音,而且无法动弹!

他看看宫莹,发现那女子面露焦急,惊恐、疑惑而欣喜的看着自己,嘴­唇­轻动,但竟然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锈红浓烟已经缠绕在了自己身上,将他全身包裹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

夏仁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些被压抑的东西在缓缓释放出来,就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蜷缩着身体的庞然大物被释放了出来。

他舒服的叹了口气,但却没有放弃警觉的观察着四周。

对面那丰满女子­宮­莹也是遇到了和自己同样的情况,被包裹在锈红浓烟里的娇躯竟然开始发生变异。

先是火辣的躯体开始拔高拉长,然后面容变得妩媚起来,只是这妩媚里透着­阴­森鬼气,长发散乱地披肩,身上的米­色­长衫不知何时已经被撕裂的粉碎,转而包裹上了一层大红­色­新娘样的衣裳。

衣裳之后书写着一个诡异的字符。

更奇异的是,夏仁居然可以看得明白:“唔十九万八千八百九十二这什么意思?”

只是短短数秒,那数字居然又产生了变化,向前递增了十几位,但很快又退回了一位,如此这般每隔几秒便发生变化,但始终在九万五千左右徘徊。

而他眼前的那忽然变成鬼新娘一般的女子开始慢慢变矮,变小。

不,是他在升高,慢慢身子越过围墙,但长势却还未停止,直至增长至约莫十二三米高时,才缓缓停了下来。

他身上的衣服的颜­色­也在不停变化,从最开始的煞白,到之后的苍灰,再到深黑,历经四变,终于缓缓定格在了暗金­色­上。

他想扭头看看自己的背后,却不想头颅直接便转过了一百八十度,俯下看去:“八百九十六?”

夏仁忽然想起来之前无忧所说的那“引魂嫣红烛”,不知所谓是否即是此物。

其实这是他想多了,因为“引魂嫣红烛”根本无法达到如此效果。

他凝视着背后的数字半晌,与那化身成鬼新娘的宫莹不同,自己的数字似乎很稳定,一直未曾变化。

“这难道是排名吗?或者代表了其他什么含义?”他沉思着,随即又抬起头眺望向井口外,这里是一片月光笼罩下的无边森林,有溪流,有矮丘,有蔓藤巨岩,但唯独没有生机。

即便再细微的风声也无法听见。

沙沙沙

终于,从远处传来了落叶掠地的声响。

一缕金砂从远处刮来,随着金砂的移动,夏仁可以清楚的看到身边鬼新娘背后的数字在急速上升,直到那金砂快到眼前,他才能看清那是无数尘埃一般的金­色­虫子。

一股强烈的威胁感从他心中生出,似乎若是被那金砂触碰到,即便是他也可能会死亡。

奇异的是,金­色­虫子所到之处,森林完好无恙,甚至它们从河流上掠过,河流都不会泛起波纹,似乎就是从某个画面上爬过一般。

而他足边的红衣鬼新娘,则本能的向他靠来,似乎是畏惧到了极点。

咔咔

空间里突然传来某阵尖锐刺耳至极的响声。

夏仁忍不住捂起耳朵,这是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声音。

他面前的森林突然碎裂了,宛如玻璃一般化作无数碎片,而每一个碎片上则浮现出一张诡异女子的侧脸。

那些侧脸,忽地齐齐转动,藏在乱发下的眼神直勾勾的盯向那金­色­虫子。

似乎被那视线的余光掠到,夏仁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再次被冻结了,一股­阴­冷惊悚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出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想跪倒在地呕吐,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都吐出来才舒服。

而另一边,金­色­虫子很快化作白光,沉没到森林中的泥土下。

随即,这空间的裂痕又缓缓融合起来,那诡异女子也消失不见了。

夏仁裹着暗金­色­衣服,这时他已经能动了,便蹲下身子,目光看向那来时的隧道,黑­色­洞孔居然还在。

随着目光与那黑­色­洞口碰上,数息后,夏仁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吸力。

那吸力越来越强。

见那鬼新娘一副茫然毫无意识的模样,他心念一动,随即一把抓住她,将她握在手心之中。

“也许这个叫宫莹的女人知道些什么呢?”

下一刻,他与红衣鬼新娘再次被吸入了隧道中,化作一大一小两粒光点。

又是漫长的穿梭。

一阵轻响。

夏仁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夏家老祖修炼的密室,灰白墙壁上的那婴儿头颅大小的黑­色­洞孔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另一边,竟然是面­色­坦荡浩然的男子迷茫的睁开了眼。

夏仁倒是愣了愣,这是进错了身体?

两人四目相对,宫莹竟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像是蚂蚁面对着巨人一般,这种恐惧仿佛在编号确定的那一刻便会根植在心底。

而另外三人则目光无神的盯着黑­色­洞孔,夏仁能感受到那宫莹,白伤以及钱心瑜身体机能依然在正常运转,只是却没有了意识。

他回想起过往种种,也许用灵魂这个词更为合适。

看着正在颤抖的身侧的男子,他面露古怪之­色­,这个人显然已并不是原本的“无邪”商佑阳,他男人的身躯里藏着的是那个砂糖商会的火辣女子­宮­莹。

他尽可能露出一个笑容道:“刚刚那片森林是?”

宫莹尽管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颤抖,但她显然不明白这个憨厚少年在说些什么,本能的回问道:“什么森林?”

她蓦然眼中露出震惊之­色­,“怎么怎么会是男人的声音?”

编号2

她环顾四周,与自己同时进入的那边三人却充满了异样,她急忙站起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焦急的摇动着那身材火辣的米­色­长衫女子。

也许太过用力,束腰黑裙刺啦一声撕了个豁口,露出浑圆腿根之间并着的雪白。但后者显然已经陷入了永恒的呆滞之中。

夏仁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身随意道:“你需要适应你的新身体,商佑阳。”

然后他熟练的对失去了魂魄的三人进行了正常的搜索,毕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说不定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藏物。

在冷如冰山般的“小剑魔”身上,夏仁搜索出了一页泛黄的纸张,纸张上简短写了几句话,并且描绘了个栩栩如生的小人演示了几个动作细节

他随意揉了揉,心中感觉这一页剑诀似乎与那原寒鸦阁阁主夏无生交出的那一页剑诀是同属一册书上的。

夏无生的那一页教会了剑客如何无声无息的刺出一剑。

而“小剑魔”白伤的这一页,似乎在教人一种名为“贯穿”的劲道,即将这一刺的威力进行翻倍。当然,除了刺击,斩击也能利用这种劲道。

除此之外,这白伤竟然再无他物。

夏仁正待起身,忽的督见他手中握着的断剑,心中似有所感而眼神微凝,他伸出手指小心的将剑断口处再行掰断了一小截。

便在护柄一指之上,顿时现出一缕红线,准确说是一条红黑交杂,头部宛如岩浆,而拖着长长细尾的奇怪生物。

似乎沉睡于此甚久,当暴露在空气时却依然躺着。

短短数息后,这蝌蚪状的怪物骤然人立起来,面部变化,转瞬之间,竟然已经变幻了数十张人脸,时而悲伤,时而欢快,时而化作老妪,时而化作壮汉。

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从中散发而出,似乎只是凝视这个蝌蚪状的怪物就会让人发疯。

但幸而,这蝌蚪并不能离开断剑,只能在豁口之中游来游去。

夏仁心念微动:鬼阵十一人怒!

绯红传来提示:发现媒介物,是否布阵?

“好东西!”夏仁露出笑容,不顾那只血­色­蝌蚪怪物的抗议,直接将之拿起收好。

紧接着他又看向那九晨城少家主,钱心瑜。

虽然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搜索了起来。

“一枚项链?”他摊开手掌,略微扫视了下,没什么特别的,像是纪念之用,随手打开一个小开关,项链中心的吊坠顿时打开,露出其中有些泛旧的纸。

他缓缓摊开,纸上露出一个憨厚男人的模样,似乎与自己此时带着的人皮面具有几分相似。

而旧纸背面则是娟秀字体所书的几行字。

转筒经文三千,匍匐叩首,只为说谎,不求触碰你的指尖。

夏仁凝视片刻,将在张纸又叠好放到吊坠里,然后将金属链子在钱心瑜左手手腕绕了几圈,末了,将已经无法再行缠绕的吊坠放入她手心握紧。

“不过是个小女孩的爱情幻想罢了。”

然后,他在钱心瑜怀中再摸了摸,又掏出个指甲大小的黛绿­色­水晶盒子,盒子上了锁,他轻轻一捏,那盒子受力竟然浮现出缕缕赤­色­纹理。

紧接着轰的一声,盒子在他掌心中爆炸开来,而其中之物已经化作灰烬,再也无法分辨出曾经是什么。

这令他不禁皱了皱眉,似乎盒子中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不小心毁掉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息下来,转头看向另一边依然无法接受现实的男子。

“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变成了商大哥?不可能的。”他撕扯着自己头发。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夏仁随意的试探道

“记得什么啊?我们刚才明明走进这个密室,大家都晕过去了醒来时就成这样子了。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还是在做噩梦吗?”她显然无法适应自己新的躯体,新的身份。

夏仁淡淡道:“那你继续在这里做梦吧。”虽然他对于这种借尸还魂的手段很有兴趣,但耐心却没有那么好。

“不,等等我!主人!”商佑阳忽然道。

“主人?”夏仁露出疑惑之­色­。

但似乎是回应他一般,他隐秘感到身侧那女子的灵魂似乎与自己产生了很微弱的联系,准确说是那红衣鬼新娘与暗金­色­巨鬼之间的联系。

似乎他是牧羊者,而这一缕灵魂则不过是自己所牧养的一只绵羊。

他尝试着念头稍动:往前走三步,做个倒立。

然后目光静静投向身侧。

商佑阳果然照做,尽管他似乎想要反抗,但却根本无济于事。

夏仁露出惊愕之­色­,竟然能控制到这种程度吗?

“将你怀里的功法、宝物都掏出来。”他继续吩咐道。

看着那男子百分百的配合,夏仁并未高兴,因为如果这真是编号,是弱者依附于强者的编号,那么自己这八百九十六的数字尽管已经在千名之内,但仍然不靠前。

这是否意味着如果自己再次进入那个森林,遇到更强者变也会被如此这般的强行依附?生死再不由己?

夏仁弯腰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以及一个不知合种材质制造成的淡青­色­小令牌,那小令牌呈现一个狭长人头的形状,其上浮刻着些扭曲的纹理。

“唔真没想到这“无邪”随身携带的东西,却邪气的很啊。”夏仁笑眯眯的将那本薄册子收入怀中。

册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净魇诀”。

他随后在商佑阳颇为羞涩的目光里,对宫莹的身体进行了一番搜查,但除了些贴身的玉佩外,再无他物。

片刻,两人出了密室大门,夏仁小心的将三具躯体搬到庭院,随后将门关紧,又搬起一块巨型假山封堵在台阶上。

随后则他直接将有着宫莹灵魂的商佑阳带回原本几人藏身的储物间,那里的金光屏障依然存在着。

然而这一次,商佑阳却再也无法进入了,当他的皮肤触碰到金光时则发出“呲呲”的声响。

“呀!”他尖叫一声,往后倒退。

夏仁眯了眯眼,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将他带到一处僻静的小楼,吩咐道:“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一会有人会给你送食物过来。”

他的话对于此此时的商佑阳来说,便如同圣旨一般。而且他也确实需要时间来思考下今后。

而夏仁则与小乌鸦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将自己关入屋内。

净魇诀1

小楼装潢简洁休闲,一桌一椅一木床,左侧面是装饰楠木书架,右侧则是颇为雅致的酒柜。

窗沿摆着有着粉金花蕊的盆栽,散发着素雅淡香。

尽管如此,夏仁却感到这笼在鬼雾里的小楼黑暗而压抑。

境由心生,再舒适的环境,若是失去了欣赏的心情,那么处处都是牢笼。

清秀少年无法控制不去想象刚刚的情景。

他脑海里闪过刚刚那月下森林中的金­色­虫子,以及那诡异女人映照着玻璃碎片里的侧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瞳孔被眼皮遮蔽,但依然出现了一点不规则的淡白亮点,这很正常。

但很快淡白亮点竟迅速开始膨胀,一股不祥而惊厉的气息从他心底升起,他慌忙要睁眼,但却发现眼皮被黏住了。

那白­色­很快涨到了边缘,形成一个古典的镂空雕门,门有些陈旧,上着流血的锁,看样式似乎像古代女子闺房。

那闺房令他浮现出一种极度恐怖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他莅临异世后,从未有过!

而他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被迫向着这门快速奔去!尽管他力量强大,但是只是稍稍延迟了自己的前行速度。

门缝里黑暗压抑,光芒像是都被什么吞吃了。

“睁眼,快睁眼啊!”夏仁使劲全部力气去试图睁眼,但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像是沉陷进了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可是,他很清楚这绝不是梦!

那么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转念,他心里便有了猜测,因为他想到了之前无忧所说的“不敢说”,为何不敢说?远在天涯,又有何不敢说的?

他此时忽的有些明白了,那便是有些存在,即便去想象,都会带来死亡!

危急之中,他忽的盘膝而坐,调息静心,让脑海变得空明起来。

他的脚步终于平缓了下来,一声屏膜破裂的轻响,闺房门消失了。

夏仁终于睁开了眼,这是还是夏家庄园,空气安静,一切无恙。

他点燃了根红烛,却再不敢去想象那批发诡异女子模样。

“绯红!”

他从未像此时一般想要变得更强大,刚刚对于接近死亡的体验,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倒计时般的急迫感。

视网膜上苍白火焰骤然燃烧,拉开简洁窗体。

“技能方面还是并未有变化,能点依然只有5单位。”他不满的皱起了眉,这金手指的“货币”获取怎会如此之难?

哒哒哒。

他手指静静敲打着桌面,“能点还是太缺乏了!而目前已知的途径有三种:第一,是任务奖励,第二,是那些奇怪的玉石、物件,第三,则是杀戮,然后让喰喰进行能点转化。”

“第三种其实是最快最便捷的获取方式,只是喰喰每次只能转化1单位能点,有些掣肘了!”

“要如何做才能将自家十三姨每次最多储存突破1单位能点,而变为10单位,100单位甚至无限?”

夏仁脑海里开始回忆起与喰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口中轻轻重复着几个词。

“青莲山庄,洞房花烛。”

“心魔,莲子令,净魇诀,吃人,不得离庄,死后运回埋葬”

“还有那所谓的大恐怖”

他揉了揉太阳­茓­静静分析道:“假设这能点转化是喰喰原本就有的能力,那么这事就差不多到尽头了。

那么,只能先假设这是在喰喰从青莲山庄逃出后才有的能力!”

“为什么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常才能让她获得如此能力呢?”

“按照原本计划,喰喰已经作为了心魔,作为了魇,需要被除去,以便让她的夫婿迈过那一步,即功法更进一步,化蛹成蝶突破瓶颈。但是喰喰没有死,不仅没死,她还反噬了这欲要净魇之人,此乃其一。”

“按照青莲山庄的规定,未曾持有莲子令之人无法踏足庄外,可是喰喰走出去了,并且她开始变得喜欢此乃其二。”

“若是再想深一层,庄中之人死后需要拉回埋葬,可是那位唐家耆老却也和喰喰夫婿一同埋葬火海里,魂魄残存在了山庄,逃一人而留一人,留下之人并非庄中之人,这是否会存在什么影响呢?此乃其三。”

夏仁眼睛蓦然一亮,从怀中掏出那本商佑阳处而搜来的“净魇诀”。

而另一块狭长人头的淡青­色­令牌,应该就是莲子令了吧?

没想到六扇门中居然藏有青莲山庄之人,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此事暂且先放一边,他轻轻翻开了这薄册子。

借着火烛微光,他右手托着额头,左手拈起泛黄的纸页,认真的研读其中所说,很快册子已经到了尽头。

清秀少年担心落下了些细节,或者是理解存在偏差,便又从头开始细细品读,领悟。

如此几个来回,他才将薄册子合上。

咚咚

“家主,我来送晚饭的。”门外传来小乌鸦的声音。

“放桌上吧。”夏仁淡淡道,只是从来都是小词来送饭,这突然换成了小乌鸦,他还是有些觉得奇怪,但他也没细问,毕竟也没有­精­力去问这等­鸡­毛蒜皮之事。

小乌鸦轻声推门而入,带进一股惨白雾气,她将竹篮放在桌上,便直接离开了。

夏仁略一沉吟,感觉腹中竟然还不饥饿,又或者说之前遇见那个存在时候的呕吐感依然存在,令他不想进食,便再次看向面前的“净魇诀”。

“这本册子依然只是上半册,可是也足够我修习入门了。”

清秀少年闭目,调动体内真气按照净魇诀中所述开始缓缓凝聚气川,他所需做的只是入门,然后便能利用能点进行提升。

第一道气川乃是“闇川”,轨迹极其复杂,这使得夏仁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毕竟他对内力的掌控力近乎为零,完全是靠着粗犷奔放方式强行贯通气川。

一遍,两遍,三遍十一遍,十二遍

不知过了多久,清秀少年擦了擦额角的汗,终于成了。

苍白火焰里的简洁窗体上,功法一栏出现了新的功法。

功法2:净魇诀:第一层,特效:暗流1级。

“唔何谓暗流?”夏仁仔细看向后方的释义,顿时脸都锅黑了,“尽管真气之流表面平静,但其中暗藏汹涌波涛,增强内力破坏力。”

这还真是动荡诀的绝配啊

一表一里,彻底的狂暴啊,狂暴的无法无天啊!

净魇诀2

“先不管它,只需要破解其中秘密,让喰喰获得进化,达到储蓄上限的扩张那么能点多了,便什么也不是问题了。”

夏仁咬了咬牙,毅然选择了继续加点,他始终觉得关键之处便藏在这“净魇诀”中。

5单位能点,恰好足够将净魇诀提升至第4层。

然而再度提升的选项却彻底暗淡了下来,显然是需要达成什么额外条件才能继续。

看着能点再次清零,夏仁心疼的揉了揉额头,再将目光投向绯红之中自己的状态栏。

功法2:净魇诀:第四层,特效:暗流4级,破邪,魇记。

“暗流4级”夏仁忍不住身子都颤抖起来,他此时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真气海洋的底部,无数汹涌的波流正在形成。

这已是一片极不安全的真气海域!

不过幸好,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特效:魇记!

“何谓魇记?将某样生命定为心魔,然后在每次运行功法时候,刻意去想象它的存在,只需按照一套特殊复杂的宛如仪式般的认定,那么这个生命便会真正成为不完整的魇,或者成为魇的萌芽!”

“真正成为不完整的魇?!魇的萌芽?”夏仁倒吸一口凉气,他继续看着释义。

“当被确认的魇记积蓄到极致,杀死它!这也是突破至第五层的必要契机!而这心魔与修习此功之人的羁绊越是深刻,那么突破之后所能获得的便越是强大!”

夏仁合上书,静静眯眼。

“积蓄到极致,所说的似乎很像是喰喰积蓄血气转化能点。可是喰喰根本不是自己认定的魇,那么她积蓄的为何能被自己获取?”

他越想越头大,顿时先停下思考,跑到桌边将桌上已经有些变冷的饭菜一扫而空。

竹篮里还很贴心地放着一小盅玉瓷酒壶,清秀少年直接凑着酒壶喝了起来。

酒味并不辛辣,有股淡淡的甘草香,他一边皱着眉,一边静静独自饮着。

忽的,一道灵光闪过,他眼睛一亮,骤然推门而出,迅速跑到自家十三姨屋门前敲门道:“睡了吗?”

里面传来大头少女迷迷糊糊的声音,“睡啦!”

“快起来!”夏仁直接道。

“大半夜的­干­嘛。”喰喰像是梦呓一般回应着。

嘭!

清秀少年失去了耐心,直接推门而入,坐在自家十三姨窗前,他有些事情急需试验。

“哎公子?”喰喰迅速将被子拉好,裹住自己露在空气里的雪肩,一副怕怕的模样。

夏仁嘴角抽了抽,但却不再废话,直接扔出那狭长人头的淡青­色­令牌,“向令牌里灌输内力。”

看到这枚令牌,喰喰顿时醒了,她眼睛大睁,露出恐惧之­色­:“莲子令!!”

便在这时,那淡青­色­令牌顶端的两个木漩涡纹理忽的转动起来,像是也睁开了眼睛,与大头少女对视。

紧接着那狭长令牌的偏下部分发出“咔擦”一声脆响,竟然断裂了小半,只是裂口之处却极度均匀,是交错的獠牙!

獠牙上下开合,发出晦涩难明的扭曲声线。

夏仁一愣,因为他居然听明白了这声音说的什么。

它所说的是:找到你了。

而另一边,喰喰竟然眼中也出现了诡异的涡旋,其中隐隐露出嗜血之气。

一人一物隔着空气相视,气氛沉静的可怕。

仿佛两只不同的怪物进行着厮杀前的对峙。

下一刻,那令牌的断口处竟然继续张开,化作染满碎­肉­的尖锐獠牙,向着大头少女扑去。

而喰喰竟然也张开樱­唇­那小小的嘴­唇­此时变成了血盆大口,贝齿也化作了红­色­锯齿。

相较之下,喰喰的速度显然更快些,这让那令牌很是措手不及。

很快,喰喰就咬住了令牌,然后大口开口的咀嚼起来,短短数分钟后,狭长人头的莲子令便被大头少女吞吃的一点不剩。

一股灰­色­蛇状气息从她脸上再次冒出,而这一次则显得更为浓郁。

夏仁一愣,随即伸手探到自己十三姨额尖,绯红提示:获得2单位能点。

他再看那大头少女,失去了能点,似乎整个人更为疲惫,而皮肤则显得更为苍白,如同瓷器般静止的娃娃脸庞静谧而温和,嘴角带着甜蜜的弧度,那是一种自由而轻松的笑。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喰喰左手小指缠绕着的那道缝线竟然开始游动,直至将她三分之一边的手掌覆盖住,像是蛰伏在皮肤下,支离破碎而被针线生硬缝补在一起的碎­肉­。

黑暗里,清秀少年露出森白的牙,“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似乎歪打正着,而莲子令则是促使自家能点转化器进化的材料啊!”

“这江湖之上何处莲子令最多?当然是青莲山庄”

“那处理好此间的事情,便去探探那青莲山庄的虚实吧!”

见自家十三姨再次没心没肺的陷入了熟睡状态,夏仁缓步出了房门。

忽然之间,他眼神微微凝重起来。

绯红的简洁窗体里,那最初的任务“阵营选择”之后竟然浮现除了三个小的分叉。

第一行:人类:未知

第二行:­阴­鬼:896名

第三行:阳魔:未知

果然,这编号就意味着排行。

“绯红,这阵营选择,究竟意义何在?”

似乎是触发了某种进一步的条件,绯红直接在视网膜前的窗体上浮现出细红字体。

“修习选定阵营功法,消耗能点减半,但修习其他阵营功法,则能点双倍,而天敌阵营则是三倍。”

夏仁一愣,道:“天敌阵营?”

绯红:“­阴­鬼克制人类,人类克制阳魔,阳魔克制­阴­鬼。”

夏仁稍稍一想,便忍不住笑道:“人类怎么可能克制的住阳魔?”他脑海里浮现出诗心岛上那夏诗的模样,以及之后长生宫那慕容梼的变异。

绯红:“唯独步入传奇,才可真为人类,否则不过是阳魔­阴­鬼的食物。”

夏仁沉思片刻,继续道:“我如何才能清楚知晓自己的人类排名,与阳魔排名?”

绯红:“”

“既然如此,那我换一个问题,排名有何用处?”

绯红:“”

夏仁无奈笑了笑道:“假设我现在选择人类阵营,我在­阴­鬼的排名会如何?”

绯红:“”

“那我现在修习功法中可有­阴­鬼阳魔的功法?”

绯红:“宿主修习皆为人类功法。”

夏仁:“”这个坑挖的深啊,假如自己刚开始不小心进行了阵营选择,那么自己修习功法岂不是都需要双倍或者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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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城外。

一棵古树的粗枝­干­正吱吱作响,树­干­中间绑紧了粗绳索,绳索扣了个死结,下方连着一个关押动物的铁笼子,笼中则是一位被铁丝网缠住的奇异少年。

半边脸庞如温婉公子,另半边则腐臭难闻。

此人正是虚蝉宗越。

笼下一名江湖人士正笑指着那眼中露出绝望的少年,道:“像畜生一样自己扎到陷阱里,即便速度再快,也不过是自掘坟墓,徒儿,你可清楚?”

一名年轻剑客却丝毫不听,直接道:“我才不会像这种样子呢,真是又丑又蠢!”

城西1

红叶城西门。

乃是这座鬼城唯一入口,之前吊桥放下,无人收回,待到雾气再次覆盖时便成了仅存通道。

只是,纵然站在城门千米之外,也能看清从城中伸出的枯黄­色­木桥,像是惨白诡兽吐着的舌头,舌尖云雾缭绕,给人以入则不归之感。

西门外,早驻扎着不少江湖侠客,大多来自西部附近之门派,心思迥异。但大多处于观望状态,而不敢贸然进入。

当然,也有零散着想要以命赌财之人,却都已一去不复返了。

观星城白家、白驼山欧阳家自是早早来了。

而九晨城钱家之人则是象征­性­的派出部分人马,前来接应名义上的少家主钱心瑜。

世家之人早已接到消息,那边是襄阳城百家的那位大宗师也会前来,所以他们只需静心等待,一切等那位来了再说。

正道八大派之中则是来了青城剑派,他们有长老死于夏家人之手,自然需要派人前来调查。

江山十帮之中在附近的长青帮,碧血金煌堂也派人前来,毕竟如此异象,城中必有奥秘,自然需要探访一番。

若是秘宝出世,近水楼台先得月,岂能占了地利却未曾有所收获?

而其余种种江湖散人不计其数,还有些藏在暗处、等着做那黄雀的邪道之人。

川王府失去国师与陌上剑社高层战力,不过派了些­精­兵与普通供奉来此封锁城池。

江湖中人倒是给天龙皇庭面子,加之川王府的兵马倒也识相,驻扎之处较远,间隔了两三里路,也不曾与之发生矛盾。

各大势力划分界线,各自驻扎,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犹如巨兽踏地的脚步声从远而来。

四周忽的变得肃穆下来。

远处忽的传来一声豪爽的大笑,众人再抬眼看时已见一身形魁梧,浓眉大眼的汉子迈着大步走来,他每一步落下,地面便宛如地震一般发出一声轰响,而男子身形便是跨出二十余米开外。

大汉身后则跟随着一个儒雅书生,他步伐飘如清风,紧紧随着那豪爽大汉,居然不落半步。

“是八臂狂龙百兽大宗师,与黄粱一梦孙凌烟大宗师。”

“此番竟有两位大宗师前来,看来这红叶城中的奥秘必定会无所藏形啊!”

便在这时,长青帮步出一青年美艳女子,一袭竹绿长衫甚是修身,顺着胸前饱满勾勒出两道惊人弧度,束腰是冰蚕丝纺的小指宽带子,所束之处微微偏上,显出双腿极为细长。

腰带间斜Сhā着一根玉笛,除了吹奏部位,其余则是金属所铸,尤其在笛尾有着一缕玉套,套中则藏着两道尖锐锋芒,一长一短,名为“双头尖”。

美艳女子笑着扬声道:“孙师兄,一别十多年不曾相见,不知道可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

她声音远远扬出。

而那儒雅书生则颇有些尴尬,向着身边的百兽抱了抱拳,然后身形晃动则已到美艳女子身边,面­色­有些复杂道:“清菡师妹,好久不见。”

“你我相识之时,师兄还不是大宗师,不过是纵情于山水之间的一介书生。而清菡也不过是懵懂未知的少女,也喜好游山玩水,你我结伴而行的那段时光,师兄可曾忘却?”

见儒雅书生沉默,美艳女子又低声笑道:“不知月下青藤洞里过夜的情景,师兄还记得否?”

孙凌烟长叹一口气道:“你我皆已成家何必再谈当年之事?”

方清菡淡淡道:“清菡却一直铭记在心,未曾婚嫁。”

儒雅书生倒是一愣,却不知如何是好。

方清菡道:“我也不做奢求,只是希望师兄在此次红叶城中能够多多护住我长青帮清菡也就感激不尽了。”

她这些年虽然未曾婚嫁,但是因相貌美艳,不耐寂寞,故而与之有染的男人并不在少数。而听闻当年与自己相伴之书生竟一飞冲天,成就大宗师时,她早就想着今天这一出了。

如能在红叶城之中有着大宗师的庇护,那么好处必然不少,返回后自己在长青帮中的地位也必然会提高。

狐借虎势,一个大宗师的情人怎么可能在门派中位于低位呢?

孙凌烟站在她身边,与她的这副情形,周围看着的人可多呢。

四周江湖中人见得孙凌烟被这女人拉到那长青帮的地域里,也是慌忙出来有交情的说交情,没交情的说些敬仰之类的话,总归是想搭上点关系。

百兽,则是站在了西山六世家的地域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周围的奉承。

他很快看到了不远处树上蜷缩在吊笼中的奇异少年。

豪爽大汉不禁皱起了眉头,侧头看了看另一边似乎忙于应付感情债的孙姓好友。

两人一同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那高吊的铁笼之下。

笼中那半脸腐烂半脸温和的少年忽的睁开眼,似乎是认出了这两人的模样,剧烈动了起来,眼中尽管迷乱,但却多了明显的怒气!

他双手紧扣着带着铁刺的栏杆,拼命摇动着,铁笼受力在半空之中来回晃动,同时压迫的树枝吱嘎吱嘎作响。

“那人的样子真好笑!”

“真像一只在荡秋千的野狗!”

见两位大宗师将目光投向铁笼,方清菡走出解释道:“这人如同野狗一般,四肢爬行,从城南跑到城北,我们见他不似正道中人,身上透着一股邪气,便设了个陷阱将他关押。”

似乎想到好笑之处,她捂嘴笑道:“不过是放了几块熟­肉­,这人竟如同畜生一般的上了钩,倒真是咯咯咯”

她抬起头,粉颈在阳光下显得曲长,隐隐现出颈下那一缕冰雪深峡。

看着那铁笼子里正不顾铁刺,硬是将笼子摇动来回晃动的少年,不禁更是笑的花枝乱颤:“这人显然是练了什么邪道功法,走火入魔了只是畜生还知道疼,他却不知道吗?真是笑死人了。”

方清菡简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尤其是那少年被牢笼压迫的弯曲身体,每当想要站起时,却总是会在晃动直接又一次摔下去,脸上表情时而迷乱,时而愤怒

真是十分滑稽。

她想起了前些年从十字皇庭开拔,在周边演出的那个马戏团真像小丑啊。

见这模样,即便孙凌烟与百兽也不禁莞尔。

随即,孙凌烟传音入密道:“此人受我二人一击,竟然没死,可谓邪异。”

百兽点点头,沉吟道:“可也证明了他并非浩劫。若真是生死宫那人,此等小小陷阱哪里可能逮住他?此等牢笼又怎可能关押住他?”

孙凌烟也是沉默起来,这应该只是个身体有些奇怪的孩子罢了

城西2

百兽则是轻轻叹了口气,也许之前的莽撞出手令他微微有些不快,可为了江湖大局考虑,牺牲一些也是为了成全更多。

所以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出手的!

于是,他环顾四周问道:“你们可有谁识的这少年?”

一­干­江湖之人顿时哗然起来,很快有一蓝衣刀客分开众人而出。

躬身道:“这个小子,应该是少林弃徒。”

“少林弃徒?”

“我当年也在少年做过俗家弟子,所以清楚。他是虚字辈分的,法号虚蝉。可是九岁那年却被发现体内藏着邪魔方丈不忍,只是将之驱逐,没想到这几年下来,这小子竟然已经修炼邪功变得这副模样!”

“原来是邪道中人啊”

周边江湖中人恍然过来。

不知是谁振臂一挥道:“杀了这个邪魔!”

“为了江湖正道,此等邪魔如若不杀,以后必将为祸武林!”

“对啊,这样一看便知是邪魔外道之人,杀他就是拯救更多人啊!”

“杀了他!”

“杀了他!”

牢笼之中的虚蝉宗越似乎是听明白了外面的声音,他此时尽管晕晕沉沉,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但依然能听清这重复而充满了恶意的呼声。

明明我只是带着妹妹,只是带着她四处求医,收集药材。

为何你们杀了我妹妹,而我倒是成了邪魔了?

孙凌烟扭头看了看百兽,问道:“百兄,你看如何?”

百兽皱眉沉吟道:“尽管此子不是浩劫,但为了江湖正道,为了天下无辜百姓的安危,这等邪魔种子还是除掉吧!”

“除恶于未起之时,也是我等之义务啊!”

一旁方清菡笑道:“那不若让江湖之人自荐来杀这人吧,要知道正道之中不少人是死在邪魔手中的,恨意深着的人多呢!”

孙凌烟点点头,道:“好吧!”

片刻后,一个面相颇为机灵­奸­猾的男子纵身而出,他一脸怒­色­道:“家父在与邪魔争斗之中不幸身亡,这一刀由我来吧!”

“我“铜砂手”全?恨不得杀尽天下邪魔才好!”他面带恨意,缓缓走出,“还望两位大宗师成全!”

他特意在“铜砂手”全?五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好让远处大宗师以及周边之人听的清楚。

很快,又有一人分开人群走出,大声道:“我家犬子在深入那黑木魔教时,不幸中伏,死无全尸还请两位大宗师成全。”

紧接着又是几个人相继走出,先带着恭敬语气的自我介绍,然后用愤怒语气阐述了一下自己与邪教积怨已深,最后则表示希望大宗师能给个机会。

江湖中人没有一个傻子,能在大宗师面前报个名,露个脸,表一下态度,这么好的机会傻子才不­干­呢?

至于笼子里的那个小子,死了就死了,不过个蝼蚁而已。

谁在乎他到底做了什么呢?

又有谁在乎他究竟是不是邪魔,不过是个倒霉之人罢了!

虚蝉宗越终于停止了躁动,他有些木然的看着外面那些自告奋勇想来杀死自己的人。

杀了自己?

便是成全正义吗?

自己从来未曾想过害人,为什么妹妹死了没人来伸冤,却反而都觉得自己也该死?

年幼之时,自己与妹妹相依为命。

好不容易被少林和尚可怜而带入寺内,做了个混饭吃的沙弥,青灯古佛,也想着如此一生至少能够果腹便好。

等到妹妹大了,嫁人了,那么一生常在寺内扫地种菜,长伴佛前便好。

为什么

他的暴躁已经慢慢静止了下来,手心无数的血洞之中正流着不止的血,可是却不如他心如刀割之痛。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吗?

“随便你们吧。”百兽烦躁的摆了摆手。

一­干­江湖人士持着刀剑缓缓走近。

而远处的一群人则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指指点点。

百兽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再看,于是与一旁好友道:“我们入城吧!无论是浩劫还是那样东西,我们都没有其余选择。”

“也好!”孙凌烟显然清楚这位豪爽大汉心中所想,那便眼不见为净吧。

两人便纵身跃起,顺着枯木吊桥,结伴进入红叶城中,很快身形被惨白­色­雾气吞没。

一­干­武林中人见状,其中大半夜紧紧追随而去,有两名大宗师带头,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只管跟在后面便是了!

倒是那边依旧在笼中的少年邪魔,倒是没多人问津了。

原本站出的几人,直接走到笼前,将长刀刺向其中蜷缩而无法动弹的少年。

疼痛!

心更痛!

鲜血从悬吊之笼刷刷落下,形成绽放开的巨大罂粟。

哒哒哒

便在这时,一匹身上散发着妖气的黑马从北方奔驰而来,奔腾之间,马蹄扬起的竟不是灰尘,而是雾气。

马上一名带着面具的少年嘀咕着:“不是说在南门吗?妈的都找了大半天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收个徒弟而已,没一次顺利的。不就是晚来了几天嘛”

他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训,早在心里叮嘱了自己好几遍:这一次绝对会很温柔很温柔。

毕竟徒弟嘛完全就是个搜集类给自己送能点的任务,收完再放养,多省事啊。

比如自家大徒弟,那个以杀死自己为目标活着的任瑶,只不过是出使唐门顺道收下的,带着聚星功,动荡诀,迎风一刀斩,以及天器榜第九的青龙偃月,现在也不知在江湖上有没有混出个名堂来。

“东门也没有,北门也没有”

他抬眼远远眺望:“西门倒是聚集了不少人,看那样子似乎都在进城他们想­干­嘛?”

“是想不开,想要群体自杀?”

很快黑马奔至,他一跃下马,将另一个裹着黑­色­斗篷,却依然在沉睡的大头少女用绳子绑好。

能点转化器嘛怎么能不随身携带?

只是这一次,她吞吃了莲子令后竟然有种陷入冬眠状态的迹象,怎么叫也叫不醒,所以夏仁也是无奈才将她绑在马背上。

夏仁大步走向一众江湖之人聚集之处,侧眼看着成群的剑客刀客扎堆闯入那诡异白雾之中,也不阻止,只是走到剩余还在犹豫的一群人前,淡淡问道:“诸位可曾见过一个名为虚蝉宗越的男子啊?”

他刚刚出声,便有一群江湖中人看了过来。

“铜砂手”全?依然持着染血的长刀,他还未曾决定是否入城,依然在此观望,此时见这个少年过来,也不曾在意。

但听得“虚蝉”两字之时,眼睛不禁一亮,道:“你是他朋友?”

“嗯,不错”,夏仁随意道,他眯着眼,余光扫视到一边低落鲜血的囚笼,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便问道:“这笼中是何人?”

而此时,数阵刀风已经袭来。

而全?右手手掌忽的变大变黑,骤然抓向面前少年的咽喉:“笼中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这就送你去见他!将你与他一并关在笼子里!哈哈!”

嘭嘭嘭!

接连的爆响声,一团团血雾在少年面前浮现。

“唔杂兵的近身攻击,真是有趣。”夏仁淡淡道,他视线里血雾正化作长流向着黑马上的大头少女而去。

不孤1

夏家新任家主看了一眼抱剑靠树而站的倨傲剑客,淡淡道:“把笼子放下来!”

那剑客之前低头,并未见到此间的情形,便嗤笑道:“你以为你是”

夏仁也不多言,反手一道紫电气旋甩出,气旋歪歪扭扭砸在空地上,顿时宛如地裂一般,露出冒着白烟的巨大窟窿。

那剑客目瞪口呆,这种程度的威力应该江南雷火堂所作的掌心雷了吧?

传闻这势力之中甚至没有宗师,但之所以能跻身江山十帮,依靠的便是这独特的火药技术。

这样威力极强之物,不仅可以震慑敌人以及周边小势力,也可以交好拉拢大势力。

如此掌心雷掌控在一个任意妄为的少年手中真乃一等一恐怖之事。

他不敢再犹豫和顶撞,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将缠绕在树枝的绳索微微解开,然后缓缓放下依旧在滴血的牢笼。

“打开!”

剑客一愣道:“我没有钥匙。”

“那滚开吧!”

夏仁心情有些不好,他微微蹲下身子,注视着笼中早已少年,半边脸温婉如贵公子,半边脸腐烂,只是不管是哪一边,都尤然带着愤怒、不甘、疑惑等情绪。

“咦?”夏仁忽的惊奇道,笼中少年尽管中了数刀,身上流着血,但却似乎还存在着呼吸,身体之中一切器官都运转良好,那些刀竟然像是没有能对他造成伤害!

又或者说是没有能对他的器官造成伤害!

虚蝉宗越缓缓睁开眼,眼中迷茫、混沌、悲伤、愤怒、平静,浓郁的像积压而来却未曾落雨的黑云。

他瞳孔里映着蹲在笼前的少年。

见他醒来,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而另一边,那侧身而过的剑客忽的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即便身怀宝物,也还是个雏啊!”

“江湖里,怎么能将背部对着别人呢?”

“大爷我这就来给你上一课,好好教你什么才是江湖!只不过,这学费却是你的命啊!”

他猛然抽出腰间长剑,一道银光撕裂空气,向着少年后颈直直刺去。

“死啊,小子!下辈子长点心吧!”

嘭又是一团血雾。

虚蝉宗越失去焦距的瞳孔微微张了张,这个人好厉害

夏仁抓了抓背后,这种猛不丁的来一下倒是令他觉得有些痒痒,而他猛地一激灵,背后便顿时有些内力交叠翻涌而出,使得空气都不堪重负,发出噼噼轻响。

此处的交战很快吸引了周边依然持着观望态度的江湖人士的注意力,见到少年身边氤氲着血­色­雾气,而周边地面上则是一块块碎­肉­,散落冰冷坚硬的冬日泥土上。

众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种令人恐惧的手法明显不是正道之人所为。

而远处的窟窿依然升腾着白烟,这更是令一些江湖中人产生了推断,那便是这少年所为必定是依靠外力。

既然如此,江湖之中的正道之人,都很乐意展现自己嫉恶如仇的一面,尤其是在对方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

对付这样的邪魔,只需要近身攻击,让他无法释放道具,便可以了!

“杀了他!”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他就只有一个人!”

“小心,这邪魔似乎有些邪门,我们从远处攻击!”这是刚刚看到这边情形,做出了不同推测的人进行的提醒,在他们看来,这少年必定在周身藏有些秘宝。

“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怕什么!”

夏仁自是听到这边对话,他心中不由一乐,很配合的露出了一丝稍带害怕的模样。

放开受到动荡诀与净魇诀加持的内力,狂暴与暗潮的加持之下,真气泄露已从概率发生变成了必然发生。

可以说此时此刻,凡是触碰到他身体的人,都会死的只剩下渣!

狂暴至极,而暗潮汹涌的真气会将一切撕扯的粉碎。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邪魔的软弱,顿时刺激了一­干­正道人士,原本还犹豫着的人顿时也围拢过来。

剩余的则是过来看热闹了。

“张兄,我新领悟出了一式,正好在这邪魔身上为你演示一番。”

“哈哈,王兄弟,还是看我这一剑封喉的快剑吧!”

当先两道人影伴随着剑光刺向那正在“哀求”的少年。

嘭嘭

两团血雾!

夏仁“惨叫”一声,也顿时倒地。

“这邪魔果然有些路数,大家小心!”

“怕什么,他已经不行了!没看到已经倒地了吗?”

“乱刀砍死他!”

嘭嘭嘭

空气里,一团两团三四团,五团六团七八团

血雾很快化作血河,拖着红艳的长尾,向能点转化器奔去。

很快背后的嘈杂都平息下来了,夏仁缓缓起身,拍了拍背后,冷眼看向那剩余之人。

那些人是因为速度较慢,又或者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没有及时上前,所以侥幸存活。

远处忽的传来一阵有些颤抖的声音。

“住手!”一个矮瘦黄衣男子正站在不远的黑马边上,短刀架在大头少女的颈上,用紧张的眼神注视着这边。

而喰喰依然没心没肺的冬眠着。

“我没有出手又要如何住手?”夏仁奇道。

但他眼睛却微微眯起,刚刚倒是大意了,没注意还带着喰喰这个拖油瓶。

“举起手来!”矮瘦男子道。

夏仁照做。

见夏仁这幅模样,矮瘦男子向着这少年身后之人猛使眼­色­。

如此手无寸铁,中门大开毫无防御的情况下,如若刀兵加身,怎可能不死!?

一边原本颤抖着的江湖中人,彼此之间交换了下眼­色­。

“死吧!邪魔!”

数声爆喝后,刀光闪烁,剑影纷飞,全部加诸于面前高举双手的少年身上!

要让你乱刀分尸啊!

嘭嘭嘭!

又是数团血雾,周围的血腥之味变得更为浓稠起来。

“你你”那挟持着喰喰的矮瘦男子目露恐惧。

正在这时,那矮瘦男子身后的黑马突然眼珠急转,随即死死盯向了面前之人的脑后,它无声无息地张开了嘴,露出一口惨白­色­的牙。

啊啊啊!

矮瘦男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头颅便被黑马一口咬掉了半个。

“果然城中生物受到白雾影响,都已经发生变异了但幸好如此,也省去了些麻烦。”

剩下的江湖中人早就失去了进攻的胆气,立刻做鸟兽散,只是他们逃跑的方向却是红叶城。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向着外面跑,这怪物一般的男子难免不会追上来将他们杀死,而红叶城中有两位大宗师,这怪物即便追进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孤2

“还活着吗?”夏仁露出微笑,他眼睛静静看着笼中落魄、狼狈而丑陋的少年。

满身血污,躯壳上的伤痕竟然开始缓缓缝合。

但眼中混沌之­色­却越来越浓,像是身体的伤口转移到了神魂上,而露出迷失的神情。

他身子忽然抖了抖,瞳孔微微睁开,露出一点难得的清明。

“为什么?”虚蝉宗越淡淡问,他带着疲惫、绝望和满满的伤痕。

他咬着牙,静静和面前这强大的如同怪物,强大的甚至令他不敢去对抗的男人相望。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声,眉头向中间拥挤,眼中露出一丝迷惑与悲伤。

前些日子,还和妹妹谈论着晚饭,谈论着明天,谈论着下一个落脚点会是哪,谈论着会有哪些美丽的风景。

虽然一无所有,又有着病魔的追赶逼迫,但醒来有窗外落入的明亮,睡前有屋顶漏洞钻入的月­色­,无论睡醒,身边都有着亲人相伴。

那个唯一支持鼓励,理解着自己的妹妹。

那娇小身影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是那些美好的、愉悦而令人永远不会忘却的欢声笑语。

只是为什么她却越走越远,她怎么舍得越走越远?如此不告而别,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会生气吗?

他伸出手,却无论怎么拉,怎么握,却不过是虚空。

那身影渐渐淡了,声音渐渐远了。

而分别的另一边,却是死亡。

什么是死?

死就是永不再见。

“为什么?”他忽的泪流满面,却倔强的抬着头,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在恳求。

恳求面前这个救了他的人,能够告诉他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他需要在再次陷入混沌、不清醒状态前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做我徒弟吧!”夏仁撕开面具,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什么?”虚蝉宗越眼中露出诧异。

“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所以来做我徒弟,然后成就传奇吧!”夏仁收敛内力,伸出了右手,眼中带着一丝鼓励。

“当你站到巅峰上的时候,或者即便你只是在攀爬,在努力,也能体会到所有的爱是多么微小与脆弱,而只有你的力量才能去呵护这种多愁善感的小情绪。”

虚蝉宗越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尽管他并不年长,却真是如山一般高大,如同父亲一般温暖

像太阳一样,光芒四­射­。

“弱­肉­强食吗?”虚蝉宗越静静闭上双眼,“我明白了老师!”

绯红闪动。

夏仁再看时候,却见“十二门徒”的任务栏状态中的十二格凹槽,已经亮起了两颗,这表明虚蝉宗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唔真是轻松啊。

“还能行走吗?”夏仁淡淡道。

但这名新收的徒弟并不回答,他盘膝而坐,似乎陷入了某种玄妙之中,一缕一缕无形丝线在空气里出现,丝线的另一头是虚蝉宗越,携带着无法言说之规则。

丝线越来越密集,很快覆盖在了他那左半边腐烂的脸庞上,通过烂­肉­渗透进去,似乎在修补着什么,而那脸庞上的恶臭也开始消散,直至变得和右半边脸庞一般,温婉如玉,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绯红再次闪动!

夏仁神­色­一凝,透出古怪之­色­。

苍白火焰拉开的简洁窗体上骤然浮现出一行细红字体。

被天羁之体认定,而开启羁绊:弱­肉­强食:特效(唯一):内力总量提升羁绊两者之和的三分之一数,此内力直接存放在温养命魂之处,不入气川。

内力:24823+8304(33127)单位(每10单位,相当于一年修为的­精­纯内力)

“这便是天羁之体?”夏仁有些无语,如此说来,面前自己这新收的徒弟岂非也是转瞬拥有了830年的内力?

这也是遇到了自己

虚蝉宗越猛然睁开眼,他显然感受到了体内疯狂增长的内力。

尽管他无法如同夏仁一般清楚的知晓这是羁绊之功效,但是却也能感觉到与老师建立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联系。

之前与妹妹也是这般建立的,有了这个联系后,自己的速度就变快了很多,而在妹妹死亡后,自己的速度便再行翻倍。

一步十余米也并非夸张。

“谢谢老师!”温婉公子恭敬的起身,然后双膝跪地,向着面前的男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夏仁眯眼看着他,忽道:“你先适应一下自己的力量,去那边空地施展试试。”

“是,师父!”虚蝉宗越恭敬道,他也正有试招的打算。

骤然,他身形猛动,犹如急电一般闪出,极快的速度伴随的是一路轰然的炸响。

这明显是内力外泄!

他一步十多米,身子拉出残影,偏生却一副悠然散步的模样。

前一刻还在这边树下,下一刻便已到了千米外的山道边,而两道身形之间则是尘土飞溅,泥石狂扬。

只是短短数秒,整个红叶城西门便已沐浴在灰蒙蒙的尘土里。

“哈哈哈!”夏仁见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一种“吾道不孤”的感觉在他心底生出。

“好徒儿,快过来,师父还有一门功法要传授于你!”

他话音刚落,那如玉公子便现身在面前。

“请师傅赐教。”

此次,夏仁也不让他进行选择了,直接伸手轻抚面前弟子额头进行灌顶,虚蝉宗越则单膝跪下,闭目感受。

随着绯红的一阵闪亮,虚蝉宗越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沉思里。

夏仁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

良久,虚蝉宗越缓缓睁开了眼,他再次退后一步,双手平摊触地,做了个叩拜大礼:“谢谢老师!只是不知此法如何称呼?”

夏仁眯着眼,从怀中掏出一卷薄册子扔给他,然后转身向黑马走去。

“老师?”

“好好学吧,哈哈!”夏仁转瞬已至马边,扬声道,“随我入城!”

虚蝉宗越慎重的握着面前这一卷泛黄的簿册,册面赫然显示着“净魇诀”三个字,只是字体扭曲不已,不似任何一种字体。

老师所赐,无关好丑,却必然是最为珍贵之物!

他郑重其事的将这本册子放如怀中,贴身藏好,然后迈开步子,收敛内力,紧随那妖异黑马,向着白­色­诡兽的巨口而去!

只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体内真气越发的无法控制,那原本平静之内力,似乎其中隐隐有着暗潮,有汹涌涡旋暗伏。

看来需要找时间,请教一下老师了。

又或者是这门名为“净魇诀“的功法还未修炼到家。

他看了一下前方不知为何大笑不止的男子,暗暗想道:老师一定会有办法的!

分散1

“一”

“二”

“十六”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颤抖,从刚开始的惊诧,到随后的恐惧,再到现在的微弱游丝、生怕惊吓到什么的低沉。

“卜一问,你在数什么?”一个须发蓬松的魁梧大汉拍了拍矮个子男人,他背后背着把骇人的九环巨刀。

而这两人都是置身于一条长队之中,队首的领头乃是两名大宗师。只是他们前行的道路却透着腐味,不时翻涌的惨白雾气令他们只能看清自己身前之人的后脑勺。

“我”被称为卜一问的矮个子男人露出惊恐之­色­。

“有大宗师领队,此行应当有惊无险!无须担心!”魁梧大汉道,“不过是些浓郁奇怪的雾气而已,这又有什么!”

“前几年,我随副堂主前往芸天峡,那峡谷里雾气也是如此这般让人视线不清。”

“你看老哥我还不是好好的活下来了!那一次我们还不过是个宗师带队,而这一次有两位大宗师,怕什么啊!”

“红叶城之中即便夏家得到了什么大机缘,但那夏家老祖夏鳌不过一届宗师,即便再如何又能突破到哪里去?”

“更何况我碧血金煌堂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开天刀”常纹也非浪得虚名!”魁梧大汉笑眯眯的拍了拍背后的巨刀,一股煞气浮现出来。

卜一问像是未曾听到魁梧大汉的话,忽的身子抖了起来,然后带着绝望的念出了一串数字:“十七,十八,十九”

“你在搞什么啊?”常纹皱眉道。

忽的卜一问身子一凝,像是疯了一般,突然从队伍里冲出,扬声大叫着:“不能走了,不能走了!停下!停下啊!”

一­干­人停下脚步,像傻子一样看着他,却都不理睬他,任由他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跳着!

“我曾师从天迹老人,得窥一丝天机!”卜一问忽的大吼出声。

天迹老人,乃是天迹竹册的制作者,行踪漂浮不定,为人很是神秘,每年会通过砂糖商会卖出12卷天迹竹册,每册千金,但只能用以测吉凶,而无法预料细节。

如此­鸡­肋之物,只有少部分组织才会购买,但不可否认的是,竹册所示,无一偏差。

当众人听得天迹老人之名,这才顿下了脚步。

百兽浓眉皱了皱,纵身折返,几个起落便来到了这矮个子男人面前,抱拳道:“天迹老人,我百兽也一直久仰,却遗憾未曾有机会得见!不知他的弟子现身在此,又有何教我?”

他语气豪爽,为人恭谦,话语掷地有声,周边江湖之人都不由在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称赞声“好汉子!”

卜一问像是抓住了主心骨,猛地向着百兽靠去。

“不必畏惧,还请直言!有我与孙贤弟在,便是龙潭虎­茓­,也能照样进退自如!”百兽豪声道。

卜一问眼露恐惧,良久吐出一句话:“此行,大凶,乃是九死无生之局!”

“队伍后方已经有不少人被悄无声息的拖入雾气里了啊!!”

他话音刚落,长队里边有人出声笑道:“你吓傻了吧?还九死无生?这江湖上有什么地方会让两位大宗师九死无生啊!”

“看来你是冒牌的嘛,哈哈!”

卜一问却不管他们:“不能再走了!我们必须马上返回,马上!”

长队中一江湖之人笑道:“卜小子,那你说说这危在何处?”

“什么样的危险,能够让两位大宗师也毫无还手之力?”

“说啊!”

卜一问面­色­通红:“我我算不出来!”

但百兽却现出些凝重,他沉思片刻,扬声道:“孙贤弟,辛苦你到队尾断后!我们一首一尾,看看雾气里究竟藏着些什么魑魅魍魉的小鬼!”

儒雅书生笑着点了点头,便向队后走去,他身边自然是跟着那长青帮的方清菡,那青年美艳女子正施展浑身解数,想要与这位书生重修旧好。

她正紧紧跟随在这个男人身后,面­色­潮红,忽的感觉后颈有些微凉,冰冷冰冷的。

便探出芊芊细手摸了摸,然后露出诧异之­色­道:“怎么下雪了。”

这雪来的太突兀,毫无征兆!

原本的根本无法视物的雾气,与纷扬且逐渐增强的雪相叠,令人的视线越加模糊起来。

“我们抓紧时间,所有人注意好身边之人!”百兽扬声道。

身侧的小楼上忽然传来嘈杂刺耳的声响,像是什么人被捏住了嗓子,在哀嚎!

“谁?”百兽艺高人胆大,直接纵身而起,如同一头雄狮跃上小楼。

他毕竟是大宗师,视线能多看到些距离,此时朦朦胧胧的视线之中,一扇贴着红花的圆窗正在来回摆动着,便是这摆动发出的嘎嘎声。

他眼神猛地凝起,因为他分辨出那圆窗的油纸上贴着的红花里,竟有一大半是用血液细细描出的!

是血花!

而且,这座城里根本没有风!

既然无风,为何这窗会动?

“莫不是”他脑海里顿时产生了些不好的联想。

但他毕竟不是雏儿,而是见识过江湖上各种波云诡谲之事的一代大宗师。

“什么人装神弄鬼?”

百兽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伸出右手,缓缓的向着红花圆窗靠近,手速加快,抵住了来回的摇摆。

木窗顿时静止了下来,可是百兽却依然感觉到异样,因为屋内有一股力量依然在试图推动这木窗,而那力量便似乎就与自己手指相隔!

时而用力,时而缓慢。

“吼!”一声长啸,狂涌之力顿时将面前的窗户连同墙壁摧毁!

百兽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忽的颈后感到一丝瘙痒,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脚步踩踏着某种奇妙的方位,整个人立刻旋转并且退让开!

但后续的攻击却没有到来,而被破开的墙壁后,半空倒吊着什么正在来回晃动。

只是一个死了很久的女人而已,从打扮来看似乎是青楼中的姑娘。

百兽并不大意,静静凝神盯了半晌,这才确认,然后他从小楼纵身跃下,但心中却越发沉重起来。

一叶而知秋,这红叶城中的居民们应该大多都遭遇不测了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下次毒手?

“大宗师,可有什么异常?”一名世家的­精­英弟子上前问道,他的话问出了在场许多人想问的。

雾气里无法看清,而刚刚小楼上显然传来短暂的动手声,只是一阵,却没了下文,由不得他们不问。

百兽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具尸体而已。”

众人离去不远。

那倒吊着的女尸却忽的消失不见。

分散2

红叶城中。

这只各方势力组合的小队在缓慢的前进着,像在惨白诡兽腹中行走。

不时从队后传来嘈杂声,随即是一道道柔和的玄劲扩散开来,这嘈杂声一阵一阵,但却根本没有惨叫。

而是带着“呼哧”“呼哧”一般野兽进食的声响。

百兽回过头,却见队伍后,雾气里数十道白­色­的影子从街头巷尾扑来,像完全失去了人­性­的野兽一般。

只是才刚刚走出,想要冲上,便被殿后的孙凌烟随意一掌击飞。

如此尝试了几番,那些白­色­影子似乎也是觉察到了厉害,便只是远远尾随,却不再上来。

卜一问所说的消失的人,想来便是被他们拖走了!

有些失踪之人的好友,见这些白­色­影子似乎并无想象里那般恐怖,便三五成群直接拔剑冲了出去,想要迅速斩杀,然后返回!

但才刚刚斩死一人,便被巷子里伸出的手拉入其中,然后便再无声息。

如此几番,便再无人敢上前去试。

同时众人心中忽地隐隐产生了一种感觉,那便是这座城池根本不是他们该来之处。

孙凌烟却也不管不问,始终站在队尾,丝毫不因被拖入黑暗之人而轻举妄动。毕竟离开此处,有可能让更多的人暴露而受袭。

值得玩味的是,他此时眼中并无半点惊惶,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座鬼城,眼中似乎藏着些令人无法捉摸的奇怪神­色­。

而队伍之前的百兽已经有些失去了耐心,已经在城中瞎转悠了快一个小时了,但却好像在一直转圈。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两颗弥漫着水纹的金­色­珠子,向其中一颗中灌入内力,然后迅速用只棕褐­色­兽皮袋子包扎好!

那珠子顿时闪亮起来,璀璨而耀眼,但光亮却只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百兽用左手握住兽皮袋口,左右调试着,一道长光在静谧雾气里穿出隧道,但隧道所往之处,视线竟然有些清楚起来。

尽管再往远处还是朦胧不清,但至少能看见十米之外的物件了!

“都打起­精­神来!”百兽扬声道,他能感觉到这一­干­兴致昂扬的武林人士,情绪已经进入了低谷之中,他们已生退心!

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百兽停下身子,眯眼望去,却见是几个在雾气里狂奔的身影,像身后有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在追赶着他们。

“怪物,怪物啊!”

“救命!”

百兽将手中光源照向那处,却见数十个面­色­惊惶恐惧之人,匆忙的奔跑而来。

那些也察觉到了此处的光亮,而露出警觉。

“什么人?”

百兽道:“吾乃襄阳城百兽,不知各位为何仓皇而逃?”

那些人忽的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脚上速度顿时加快,向这边奔来,然后语带惊悚的开始诉说。

“大宗师,你走了之后,城外突然来了个怪物!”

“明明刀剑砍中他,但他怎么都不死,反倒是砍他的兄弟都化作血雾了!”

“还有他骑着的那匹马,马上绑着一个沉睡的女人,有个弟兄好不容易寻得这软肋,想要借此来降服那怪物却不想却不想那马也会吃人!!”

“居然趁着那弟兄不注意,从后面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

“怪物?”百兽一愣,却突然转而问道:“你们从西城门进来多久了?”

“我们才刚刚进来,也是运气好,便直接遇到了您!”

“刚刚进来?”百兽看向为首几人的身后,沉思片刻,转身道,“都跟紧了!”

他脚步变得急促起来,向着这些人所来的方向走去,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便是这短如咫尺般的通道,根本不会通往那入口的吊桥!

而是会带着他们,进入更深的雾气中。

当然,如果能够出城,那便暂时退出,想来经过这短短一个小时的路程,那些想要心思迥异的江湖中人也会略作收敛,而不敢再踏足此处!

到时候自己在与孙贤弟,两人作伴进入其中再行探访。

少了这么一大批拖油瓶,应该探索速度能快很多!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个老对头,九域邪魔之中的唯一纯粹靠着彼此之间的利益而形成的神秘组织。

赌坊!

一个杀手组织。

老对头的代号是黑桃老K,两人曾经对峙过,也曾在绝地相互伸出援手,可谓惺惺相惜。

如果是他,怕是这些人都不会去管吧?

其余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想着想着,他放开周身感应,踏足走向了逃亡之人来时的道路。

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从什么薄膜之中出来了一般。

“百兽大宗师,怎么突然消失了?”

“刚刚明明还在前面的,怎么一转眼便不见人影了这是怎么回事?”

立刻有人跟着百兽的踪迹,向前迈步而去,然而无论怎么尝试,都不过是翻腾雾气,冰冷雪霰。

结成长队的江湖中人慌忙四处大喊起来,但是空空荡荡的雾气里,除了他们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白雪纷飞,透着­阴­冷、恶毒,像是漫天的骨灰,要将一切葬入墓中。

孙凌烟对身边之人交待了几句,让结成圆阵,来提防后方突袭来的白­色­人影,略作指点和提要后,他便不再停留,而是踏着已经有些滑腻的结冰地面走到队伍前方。

经过这一段路程,方清菡也已经发现了这座城市的诡异,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居住的地方,到处透露着诡异­阴­森。

而现在,居然连一个大宗师说消失便消失了!

她在长青帮之中,裙下之臣众多,也知晓这个江湖之外的终极力量里,有着些常人根本无法触及的非人类。

比如,鬼是存在的!各种不合逻辑之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这些人便如藏身在一张浩大地图角落的井中

“孙师兄,等等我!”美艳女子慌忙拉住儒雅书生的手,她紧紧握住,生怕一松开,面前这能够护住自己周全的男人便会消失。

孙凌烟也不抗拒,毕竟当年他不声不响的离开,也是存了愧疚的。

于是感受着自己手心那光滑的小手冰冷紧张,便安慰道:“没事的,真的不会有事的。”他嘴角勾起一丝带着自信的弧度,却又略微压抑着其间的兴奋。

然而雾气里,根本无人能看见。

见到“黄粱一梦”走来,队前的几人连忙恭敬让开。

低头尊重道:“孙大宗师!”

孙凌烟皱起眉头,提起­精­神,右手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独门兵器“黄粱书卷”,似金却柔,似绸却刀剑不穿。

一步一步,谨慎的前行。

一声鱼目轻动的响声。

两人踏出了雾气,面前赫然是还有着光亮的城外。

小雪纷扬,百兽正凝重的站在吊桥之上,却似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如临大敌。

孙凌烟忍不住抬头望去,却见到吊桥的另一边站着两个少年,以及一匹散发着妖气的黑马,马上还绑着个裹在斗篷里的少女。

而除了与自己手牵手的方师妹之外,竟再无一人踏出!

密信1

西门,雪纷纷。

城外小树林,像是被什么巨兽践踏过一般,坑坑洼洼。

除了吊桥之处的六人一马,周围竟无一活物!

“是你?”百兽蓦然看向站在右侧的那个少年,尽管他半边腐烂的脸庞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这位大宗师还是认出这少年便是襄阳城外破败屋舍之中的那一位,也是之前吊在兽笼中将死的那一位。

之前受了自己两人一掌,竟然未死!

而这一次被关入牢笼之中,竟然也没死?

如此邪异之人,竟是他平生仅见!

他目光横扫了之前一众江湖人士的驻扎之处,碎­肉­残骸到处都是,连地面的冰雪都透着红­色­。

原本众人还谈笑风生,相互寒暄的场地,此时竟如屠宰场一般!

“该死!”

百兽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右拳紧紧捏起,他体内之异气终于蓬勃而动,那是一丝很是稀有的真气,呈现出微微反光的浓黑,如同长蛇般绕着他左臂游走。

异气乃是上古文书曾经记载再录的“八道龙气”之一,名为墨龙。

攻时,便如一道龙力直接奔腾而出,这龙力更多趋向于外力,而在内力比拼过程中所起作用甚小,便如巨人抡起无坚不摧的重锤进行轰砸,又如高山巨石直接落下。

此等外力,即便是大宗师级别人物去单独面对,也需要小心应付,更何况这异气不过是另一名大宗师所领悟的附加力量。

墨龙气攀爬至他手腕处时,便停歇了下来,这使得百兽的右手宛如缠上了一圈巨型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黑带。

百兽压抑着愤怒,低沉问道。“为何滥杀无辜?!”

虚蝉宗越冷笑一声:“我与你无冤无仇,也未曾做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又为何要杀我?”

面如冠玉的公子说话之时,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暴怒,体内充盈至极的真气开始缓缓流溢出来,他只是静静站着,但气势竟丝毫不输于面前这位大宗师。

百兽一惊,以大宗师敏锐的感觉,他清楚的知道,面前这少年的内力不知为何竟然突飞猛进!

不,这已经不是突飞猛进了,而是一步登天!

百兽眼中凝重,运起百家内功心法“百啸狂莽诀”,须发无风自动,声带金石之音:“你以为揠苗助长,获得了些内力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吗?”

“这种歪门邪道,譬如吞吃丹药来助长一样,没有踏踏实实的基础,没有成熟的修炼体系,即便获得了大量内力,你的成就也终究会有限的很!”

“大宗师,便是你的极限所在了!”

虚蝉宗越闻言一愣,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困扰之感,面前这个人似乎说的有些道理。

见徒儿如此情形,夏仁不由大笑起来,他接过了话头,淡淡问道:“何谓基础?何谓体系?”

他不可以让面前这名所谓的大宗师在自己徒弟心中埋下困惑之种!

今日之困惑,乃是明日之心魔。

何况徒儿修炼的乃是“净魇诀”,难不成修炼到第四层,在确定谁为魇的时候,他要把这魇标记为自身?

然后自杀,才能突破?又或者­干­脆认命,终身不得在进!

所以,他压抑住了直接动手的念头。

因为这些话,他不得不说与自己徒儿听!

“每日勤勉,按照那些陈旧、万人一律,每日之进步连自己都无法看出的要求来修炼?便是体系?”

“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却连未来都无法看清,连自己为何如此都无法明了的锻炼,便是基础?”

“一步登天,便是揠苗助长吗?”夏仁淡淡道,“你这样的大宗师,也是名副其实,不过如此啊!”

百兽怒喝道:“黄毛小儿,真是狂妄!”

“百某阅人无数,见过多少妄图走捷径,却最终成就有限的侥幸之徒!”

“此等利用外力之法,便是我城中二流的老师也不会如此教导!”

“没有体系,便如人少了主心骨,无论如何修炼,你终究是无法直立起来的!这注定了,你的极限便在于此了!”

夏仁嗤笑一声道:“修炼艰苦,但每条道路都有着各自的困难,比起陈旧无知不知会被引向何处的修炼体系,自己量体裁衣的选择才更重要吧!”

“剑快剑慢,剑好剑坏,能杀得了人的便是无上之剑!”

随即,夏仁大喝一声道:“宗越,杀了他!”

“把弱者说着的道理,深埋到坟墓里去吧!活下来的人,开口说出的话,才是正确的。”

原本稍显恍惚的虚蝉宗越,彷如醍醐灌顶,猛然惊醒,薄­唇­边勾起浅浅弧度,口中呢喃着:“老师教导的是!徒儿这便宰了他”

“他”字刚刚落下,这面如冠玉的少年便消失在了原地。

轰鸣的声音甚至还未发出,地面才刚刚开始凹陷。

他身形竟然已经出现在了百兽身前,毫无保留的八百多年内力,酝于右拳之上。

这一拳,为了自己的道!

弱­肉­强食!

这一拳,为了自己的仇!

杀妹之仇!

杀己之仇!

原本就似鬼如魅的速度,配上极强极刚之拳!

他本擅长剑术,然而剑已不在,那边用这拳头送你入地吧!

当他现身的一刻,几人才听到地面传来的巨响,以及夹杂泥沙之白烟才刚刚升起。

百兽堪堪来得及抬手,墨龙之气仅仅来得及做一个不太完美的格挡。

嘭!

百家大宗师整个人倒飞而出,整个躯体砸在身后的坚固城墙上。

城墙上砖瓦受力,顿时产生了一道裂缝,宛如蛛网向四处张开。

他噎下喉间几欲涌出的一口热血,冷冷道:“轮到我了!”

墨­色­拳头急如流星,从城墙之上骤然滑落,撕裂周围空气,带着雷鸣般的巨响,这一拳不为攻击,只为防御这突然之间实力大进的少年半空拦截。

百兽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空地,那里才是适合他发挥的场所。

而背后的鬼雾,以及吊桥,城墙,这般复杂的地形将限制他功法的发挥。

百啸狂莽诀修习至圆满,最大的特效便是能够震荡地面,震动空气,连内力之中都附带上震荡之效。

而凡是与之交手之人,都会因这奇异的震荡,而陷入短暂的恍惚。

再加上自己的墨龙异气,简直是无坚不摧!

高手相争只在刹那。

追过来吧!小子!

密信2

夏仁看着远处两人的交手,巨大声浪与无形波纹不时散发出来。

墨黑­色­的异气近乎化作一团圆罩,而圆罩之外则不是有一道身影冲击、退却,然后再次冲击,速度之快宛如数道残影在来回拉扯。

百兽竟只来得及挥拳格挡,而毫无进攻之力。

但偏生他那一缕墨­色­之气,以及拳头上附带的震荡根本无法追上那道身影,每次都只是堪堪挡下,便整个人被轰退半步。

然而,周围地面并不堪重负,寸寸龟裂开来。

夏仁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因为这个大宗师太弱了。

根本无法与自己遇见的那个慕容梼相比,若当初那长生宫之人是他这样的实力,早就在风雪山神庙外的第一次交手中,就被他轰成血雾了!

他并不清楚当初自己带着人皮面具斩杀国师后,曾经被人列为可入大宗师榜前十,而这个战绩是基于战胜了川王府国师慕容梼的。

可是即便设榜之人也不明白慕容梼为了隐藏自己长生宫之人的身份,而在平日里只展露了自己实力的冰山一角。

分­阴­阳而生异气,固然不错。

但是慕容梼更多的强大在于­肉­体的进化!

这使得他在面对其余大宗师时,几乎可以处于碾压地位,可谓是同阶无敌。

再配合上醉生梦死宫那妖孽一般的搭档,掌控了周边几乎全部的信息,他根本就是不可能战败的。

若夏仁还是原本的分家弟子,这四十年一次的浩劫必然再次在江湖之上掀起腥风血雨,只不过真实没有如果和假设。

原本生死二宫的浩劫已经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横亘在西方的这座幽灵城。

夏仁看着眼前的儒雅书生,比了个手势,意思出来交手。

但孙凌烟却忽然笑了起来,他并不上前,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手中运力,将信推出。

那信竟然缓缓的在空气里滑行起来,不缓不慢,即便是吊桥两边的横风也不会让这信产生半点晃动。

夏仁随手拈过信封,却见其上有着水纹般的火漆,从中央一点伸出数十道细如游丝、很难察觉的细流,将整个信包裹起来。

像是一只蓝­色­的乌贼抱着信封,让人根本无法在不动火漆的前提下,得窥信中内容。

“真没想到你实力竟然强到如此地步,难怪那位让我要始终保持敬畏。”孙凌烟淡淡道。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么快能遇见你,若不是那一位的笃定,我甚至怀疑你存不存在了,毕竟红叶城都化作了鬼城!”

他身旁的方清菡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个儒雅书生,他的气质没变,神­色­没变,但却似乎有些陌生起来了。

这陌生与十多年没见并不一样,而是一种女子极其敏锐的预感。

这陌生,让她有些害怕。

“有话直说,我耐心有限。”夏仁道。

孙凌烟也不再遮掩,直接道:“我也是唐家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突兀击在身旁美艳女子背后。

方清菡受力,整个人顿时扑入这座幽灵城的护城河中。

而无数惨白­色­的鱼已经从四处聚集而来。

桥下连一声哀嚎都没有,而那美艳女子的身体却再也未能浮现出来,只不过是水底多了具白骨。

孙凌烟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杀你,奈何你却在错误的地点再次与我重逢”

“一掌将你击毙,也算是省了你死前的痛苦。”

然后,他收敛神­色­,恭敬的抱了抱拳道:“那一位让我向你转达三个字,说你听后自会明白。”

“哪三个字?”

孙凌烟面带古怪之­色­,道:“复读机”

“若是可能,还请赐教,这究竟是何意?”

夏仁微微眯了眯眼,他脑海里浮现出唐门地牢庭院中,那雾气里神秘女人的空灵悠远的声音。

于是,撕开信封,火漆裂开,一股极其微弱的神念在他指尖稍作徘徊,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确认,随后便逸散出去,消散在空气里。

他从中抽出一张粉­色­信纸,信纸散发着淡淡花香,字体娟秀,显是女子所书。

信上行书也极为简洁,不过短短几句话。

与君一别,已有数月,铃鱼甚为思念。

此次,特邀君相伴出海,时机难得,还望万勿推脱。

事关世界尽头之秘,而君亦为唐家之人,当不会拒铃鱼之盛情。

刚阅读完,他手中之信竟然直接化作灰烬,散在空气里,再也无法复原。

夏仁一愣,随即问道:“唐铃鱼是谁?”

孙凌烟顿时肃然道:“这是唐老太太的名讳,整个唐门无人敢如此称呼!”

“唐老太太啊”夏仁露出沉思之­色­,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女人便是六玄门中“大隐隐于世”的唐门掌舵人。

便在这时,孙凌烟踏步出来,扬声道:“百兄,停手吧!”

百兽却根本无法回应他,因为虚蝉宗越的速度实在太快,只是这说话的功夫,便已经出手了数十次了。

他只得全神贯注的应对,而不敢走神,只是从那形势来看,落败而身死是早晚的事!

若不是凭借着真气震荡的特­性­,以及那一道墨龙气,他怕是早化作一具尸体了。

“尊驾还请让你徒儿停手,百兄那边由我来说服。”孙凌烟向身边少年道。

“为何?”

“我能说服百兽也加入我唐门之中,襄阳城里我唐家也埋下了不少暗子,而且如今形势,生死抉择,由不得他不同意。”

夏仁奇道:“唐家之事与我何­干­?”

“尊驾不也是唐家之人吗?为唐家之事尽一份力,难道不应该?”

“我唐家布局数百年,所埋暗子不计其数,即便如此,大宗师也是难能可贵的力量。更何况这百兽已经是头跌落陷阱的伤兽,趁此时机将他收服而为唐家效力,便是再好不过了!”

“何况以我与百兽的交情,他不会拒绝的!”

见这位儒雅书生滔滔不绝,夏仁忽的低低笑了起来:“应该?”

“你伤了我徒儿,又见到了我的脸你以为还能活着离开吗?”

说罢,他直接探手抓向面前这男子。

孙凌烟一惊,显然未曾想到这少年说动手就动手,但他反应也不可谓不快,黄粱书卷顿时铺展开来。

其上笔走龙蛇,即便再不识书法之人也能瞧清其中的意境,浩然磅礴。

只是,此时这墨染的狂书却化作一道道黑­色­厉芒,随着孙凌烟这随手的一抖,便全部扑向这胆敢先行动手的少年。

这书卷竟然是一道极为­精­妙的暗器!

黑芒如骤雨,但却丝毫不能阻碍夏仁的手,他的手上覆盖着稠密真气,尽管孙凌烟看不见,但是一股极为心悸之感却在产生。

“你疯了吗?我也是唐家之人!”孙凌烟身形急跃,急速向后拉出一道残影。

他的速度也很快,但这却是他费尽力量才能进行的一次位移。

而这样的位移,对于另一边的虚蝉宗越来说,只需要随脚迈出一步便可以达到了。

孙凌烟原本的空间宛如坍塌,发出雷电交汇、游窜的声响。

夏仁裂开白森森的牙,刚欲运力,却发现自己脚下的土地已经开始颤动

他突然想起来刚刚自己已经又多出了800多年的­精­纯内力,配合上狂暴与暗流已经几欲彻底失控了。

地面已经开始产生裂纹,如网一般,起初只是些细丝,随即这丝线则开始扩开。

蹭蹭蹭

很快向着四方蔓延开去,像是地裂一般。

夏仁心中暗骂一声,但脚下却并不慢,迈开步子向着那儒雅书生冲去

每冲出一步,地面即发出一声震动。

像是并不连续的地震一般。

另一边空地上打斗的两人,也同时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这恐怖的画面。

那清秀少年的身影已经彻底被掩埋在了地面溅­射­起的烟雾里,一个个巨大的坑在地面形成,但这恐怖的杀伤力带来的也是夏仁几乎是跳跃式的行走。

孙凌烟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黄粱书卷不时向着雾气里飞­射­出黑­色­厉芒,但却宛如石沉大海,一去无踪。

这每一道厉芒可是能够崩山裂岩的存在,怎么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少年的内力几乎无穷无尽,浩荡汹涌,只能仰望,而不敢令人生出半丝反抗之心。

儒雅书生脑海中一道惊雷炸响,他猛然吼出声来:“你你莫非是那长生宫之人?”

“你已经完成了夺舍吗?”

夏仁却不答话,下一刻他的整个身形骤然出现在儒雅书生正对面,右拳上包裹着几欲让四周空间彻底碎裂的灭世之电,那电纹扭曲缠绕,交叠编织,恐怖至极。

孙凌烟咬了咬牙,舌下一翻,顿时一根箭哨出现在口中。

一道缠绕着血腥红气的长针化作绯影,从他口中­射­出,所到之处,内力气罩竟然纷纷散开。

犹如大海中央,忽然破开一个笔直隧道。

隧道幽深,依然向下蔓延。

这便是孙凌烟一直准备着,用来对付长生宫之人的武器!

原本,他是真的准备与那四十年一次的浩劫进行厮杀,只不过却是迟迟未能找到。

在襄阳城临行之时,才收到唐老太太的飞天傀儡传书,书有两封,一封与他,一封则是他的任务。

原以为任务会简单的完成,却未曾想到任务对象竟然要将他杀死!

而且这任务对象竟似乎便是浩劫!

没有数世的夺舍,又有谁会有如此已经近妖如神的内力?

这箭哨之针,乃是普通之针,只不过是由能工巧匠雕刻了螺旋状,用作存蓄红凌之气用途。

而致命的,是其上附带的那血腥红气!

此气专破内力强大,而技巧缺乏之人!

“归于寂灭吧!浩劫!”孙凌烟吐出红针后,居然还有一道绿­色­之气,紧随那红­色­而去。

这乃是他所修炼出的异气。

气名:游藤!

绿­色­之气紧随着红凌气开辟出的真气漏洞,随即充满其中。

绿藤崩石!

这一道游藤之气便是具备这极强的渗透作用,一旦被渗透其中,再强大的内力也会随之崩坏!便如同蔓藤游入墙壁之中,终至石墙破烂不堪一般。

红凌气加上绿藤异气,这也是当初孙凌烟有底气去寻那长生宫之人的原因。

嘭!

嘭嘭!

绿­色­蔓藤如同心跳,令夏仁的真气开始颤动起来,那颤动越来越厉害,内力之气竟然向着周边开始拍打、返回,如此几番。

“结束了。”孙凌烟淡淡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运起水中云心法,此心法虽是防御型内功,但是修炼至圆满所具备的攻击也不容小觑!

真气覆盖于手掌,他抬手便向着面前的少年轰去!

只是他的手掌才刚要接触到少年,距离他还有半指距离时,一道极度汹涌宛如海啸般的滔天之气,便覆盖过来。

夏仁露出奇怪的眼光了看眼他,“你竟然敢试图震撼我的真气?”

“这一点连我自己都不敢尝试啊!”

在这天灾一般、根本无法被人力­操­控的真气之下,孙凌烟再无半点还手之力!

他的水中云心法已经运到了极致!

但在这滔天的真气之下,却是螳臂当车,毫无用处,甚至连半秒的拖延都做不到!

刹那间,这孙家传奇大宗师似乎预料到了死亡将至,瞳孔中露出极度的惊恐。很快,他便被淹没在这一道真气巨浪中。

一团血雾,在空中飘散开来,向着妖异黑马上的大头少女流去。

原本真气的狂暴,暗流,再加上这红凌游藤两道异气的动荡

夏仁此时已经无需施展,以他为中心,一道道骇然的真气巨浪向四处狂涌而去!

清秀少年心中一惊,慌忙踩踏地面,向着远处奔去!

地面以他为中心,像是被无数巨兽不时践踏,耕翻!

刚开始,巨浪向前周围扑击数百米,逐渐,这巨浪才开始放缓,慢慢的变为百米,数十米,数米,最终才被他收敛起来!

这时他身上衣物已经破烂不堪,几乎半­祼­!

而值得庆幸的是,那靠着吊桥的妖异黑马上的大头少女并未被殃及,而自家徒儿也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夏仁舒了口气。

杀死孙凌烟后,夏仁心中忽有所感,他收敛内力走到喰喰面前,探指轻抚于大头少女额上。

绯红提示:获取两单位能点!

清秀少年面露喜­色­,其一在于喰喰的能点储存上限竟真的突破到了两单位,可见吞吃莲子令确是正确选择。

其二便是一个大宗师的气血竟然可以直接提供两单位能点,却不知是否是更多,只是被这能点存储上限限制住了。

细细看着黑马之上大头少女沉睡的模样,斗篷遮掩住了她半边脸庞,那面容却愈发­精­致,犹如玉瓷新洗,一点樱­唇­小小巧巧,我见犹怜。

只是这般的红­唇­,却能转瞬化为血盆大嘴。

“这青莲山庄着实是诡异的很,只是不知那莲子令上附着着的魂魄到底是何物。”

便在这时,远处虚蝉宗越与百兽之间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了。

那浓眉大眼的汉子终于被抓的一丝破绽,被一拳猛轰于腹间,而骤然腾空。

随即一道道残影,极快的从四处攻去!

虚蝉宗越速度极快,平常行走便可一步十多米,更何况此时加快了步伐,简直是可以一秒之间冲杀几个来回。

他发泄一般的将体内真气附着到拳头之上,一拳一拳的轰出!

那百兽在半空之中,原本便无法借力,此时更是只能慌忙格挡!

当当当!

交击之间,隐隐传出劲爆的撞击之音!

但百兽的速度终究是太慢了,他尽管能够震荡空气,但若是连异气都无法攻击到对手,那么却是丝毫用处都没有!

嘭!

如玉少年再次抓住破绽,轰击在他肋下。

百兽终于面露痛苦之­色­,显然是长时间的消耗,让他早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但偏生,他无法逃跑!

比速度的话,他和这眼前的小怪物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啊!

这只是个开始,百兽露出疲态的下一刻,便是狂风暴雨一般降临的攻击,拳拳到­肉­。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消去这如玉少年的心头之恨。

“妹妹,你看到了吗?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什么正道,什么邪道!”

虚蝉宗越眼中光彩越来越深,蓦然,他拳头紧握,数道紫­色­电弧缠绕在拳头之上。

“都是无所谓的!”

“这江湖上,所有的,只有强道与弱道啊!”

轰!

紫电拳头轰出,犹如流星撞击在早已奄奄一息的大宗师身上!

“你所说的,永远不会是对的啊!”虚蝉爆喝一声,身前那大宗师顿时化作血雾,融入漫天飞扬的雪花中!

夏仁眼睛一亮,看着那血雾流向能点转化器,便耐心等待起来。

而自家徒儿在杀了大宗师之后,似乎进入了某种沉静的状态,他低头闭目,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怎么,你是在哭泣吗?”夏仁淡淡问道。

虚蝉宗越右拳松开,空气里发出一声轻鸣,他侧过头,露出一个温婉恭谦的笑容:“没有,老师。”

“那就好!”夏仁再次从喰喰身上吸出两单位能点,然后牵过缰绳,向城中步去。

“老师!有朝一日,我是否也能如您这般强大?”虚蝉宗越忽的问道。

“抓紧跟上来吧!”夏仁并不理他,牵着马已经进入雾气之中了,雾气不详,掺杂在两边有些破败的吊桥上。

牵马而行,彷如置身云间,只不过这云并不给人仙境之飘逸,而是诡异­阴­森。

“老师,这座鬼城我们这么直接进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我是这座城的城主。”夏仁随意道。

“老师”

“好了,快点跟过来吧!还有城市里的建筑不要随便破坏以后这里也可能是你的家。”

“家吗?”虚蝉宗越身子顿了顿,眼中露出一丝温馨的暖意。

尽管雾气是惨白不详的,但是他却感到了温暖。

因为这座城市里,住着他最尊敬的人,住着唯一与他有师徒羁绊的人。

“好的,老师!”他露出一丝笑容,紧紧跟了上去。

当两人踏入雾气时,主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除了飘零的小雪和巷道深处传来的恐怖声音,便再无他物!

夏仁直接为自己徒儿开启了视力恢复,虚蝉宗越这才看清巷子角落里,数道白影扑倒在一道人影上撕咬,那人影手中熟铜棍早已跌落一旁,脖间被咬了个破洞,而潺潺出着血液。

而这样的情景在很多地方都能见到!

当经过一家挂着破烂灯笼的高楼时,两人才从中看到大批面­色­紧张,惊恐的武林人士持着兵器,一部分正守卫在四周,尤其是门窗之处,更是多人防卫。

而,另一部分正在盘膝打坐恢复内力,显然是采取的轮换制。

中间包围的几个人则处于最安全位置,想来便是颇有指挥才能之人,也多亏于此,这一帮江湖草莽并未被一网打尽。

这高楼之前便是原本红叶城中,生意颇好的酒楼,其中常有来往商队,以及江湖侠客于此畅饮。

故而地窖之中所藏食物,以及酒水并不少。

能够选择此处落脚,也不失为一个绝境之中先行安身的办法。

只是此间江湖人士如此之多,男女老少都存在着,不知现在这样一致对外的情形能维持多久。

夏仁也未曾理睬他们,毕竟这些被城中那些凶恶白影包围住的江湖侠客,并不具备威胁力,他们之中甚至连一名宗师都没有。

“回去后可以通知一叶莲,让她过来带些年轻的少年少女。”夏仁点了点头,毕竟酒楼之中这样符合标准的并不在少数。

两人很快返回了夏家庄园。

夏仁带着虚蝉宗越向夏家几位老人做了介绍。

唐静还没醒来,喰喰仍旧冬眠,血手则还未从被醉生梦死宫的无忧的梦里恢复。

所以真正和这位新收徒儿认识的,只有一叶莲、小乌鸦以及夏词三人。

对于这位新人的加入,两位表示出了适度的好奇,而夏词则是有些不以为然,面­色­有些不好。

几人都不是擅长言辞之人,只是处于黑暗生物之间的彼此吸引,也道没有产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仇恨值。

很快小乌鸦表示,墓地还需要照看,便先离开了。

夏词冷冷瞄了一眼这如玉一般的公子,便也转身离去。

一叶莲刚想离开,夏仁便直接和她说了酒楼之中藏着一­干­武林雏儿的事情,让她若是要人,便自去挑选,只是需当注意,万勿被反噬了。

同时,他让虚蝉宗越也跟着这位始终能微笑的面无人­色­的女子一并离去。

“为我徒儿找一间喜欢的阁楼,他也是要这里常住的。”夏仁吩咐道。

虚蝉宗越极为恭敬的道别,他也有许多东西要消化,而且他也想尽快熟悉自己这个新家。

尽管,这个新家看起来好可怕

渊1

独坐屋内的夏仁越发觉得烦躁,体内翻滚的真气让他愈发无法自控。

之前只要不运起内力,那么便不会有泄露的问题。

可是现在这三千多年的内力,却是真正的无法控制了,便是坐在此间,若是不静心去收敛,怕是下一刻自己无意间一个小的动作便会毁掉这间屋子。

他沉思片刻。

解决方法似乎有三个。

其一,便是在白虹湖中灌入更多的内力,让鬼雾阵笼罩的范围进一步扩大,虽然用以维持阵法运转的内力依然会对自己造成影响,但是这种影响会削弱很多。

其二,便是寻找到能够控制住自身内力的功法,对此夏仁是已经有些绝望了。

其三,便是寻找大批量能点,奢侈的用以将动荡诀这门功法升至顶级,届时再行领悟,悟出一门新的功法取代原本的狂暴特效。

又或者是用大批能点,堆积铜门心法之内的控制类内功心法。

然而目前自己只有7单位能点,无论做什么都不太合适。

咒怨真经升至第五层居然需要消耗12单位能点。

净魇诀的提升则需要进行魇记,然后消灭自己的心魔,才能再进一步。

动荡诀则需要整整10单位能点才能提升至顶级,届时还需要领悟,那么至少11单位能点才行。

至于铜门心法,这一门只能­精­确控制2年­精­纯内力的心法,还是先放放吧。

“那么,还是来扩大鬼雾笼罩范围吧。”夏仁得出结论,便推门而出,惨白蛇状雾气很快攀爬向屋内,但清秀少年随即将门紧闭,在空寂的庭院里发出偏尖锐的声响。

他漫步着走向湖边,身侧的枯枝上正蹲着一派­阴­沉沉的乌鸦,双目通红的静默着,见到夏仁走过,便来回跳动,压迫着树枝吱吱作响,像是在恭迎行礼。

只是它们的尖嘴,却能啄断最锋利坚韧的长剑!

远处的黑暗里,不时飞动着边缘扭曲的白影,白影上有着眼鼻嘴巴,神态各异,栩栩如生,这是小乌鸦的手工作品。明显比前几日又有了些进步。

夏仁走到湖畔的沙砾地上,蹲下身子,双手渡出咒怨真气,流向已经翻涌涟漪的诡异湖水中,随着他的到来,湖中原本正静静飘着的惨白身影忽的收敛­阴­气,沉入河床。

一张恐怖拉长的脸庞带着极浓怨毒,披头散发,但偏偏皮肤惨白如玉的女鬼正冰冷注视着河边之人。

若是换个人来,不管是谁,都已经被她拉入水底。

可这个人,她不敢动手,不仅仅是惧怕,更多的是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人是她的因,通俗点说,便是父亲!

她并不如那持刀之手的恶鬼,乃是源自数千年前煞气恨意未散的绝世猛将。

也不如笑脸倒转的小女鬼,天生鬼体,因怨毒而生。

他们都是有源头的,然而她并没有!

她仿佛凭空产生,便是在那清秀人类少年用某种神奇力量直接提升功法时,自然而然所产生!

她没有过去,没有记忆!

除了刚开始的迷茫与恨之外,便再无其他情感。

只是这些日子在吞噬了血­肉­之后,却感觉自己开始慢慢完整起来,尽管距离真正的完整还有很长很长的路程。

看着湖面上那男人清秀的面庞,女鬼睁开眼,像是要永远记住一样。

夏仁此时也不着急,静静往着雾气阵中渡入内力,片刻之后,又是五百年­精­纯内力渡入其中,加上之前的,竟已经有一千五百年!

便在这时,绯红传来提示:媒介已达饱和,无法再行扩大范围!

夏仁一愣,轻轻叹了口气,他也不着急回屋,便将4单位能点直接加在了铜门心法上,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希望,除了量少之外,效果简直完美!

随着能点被扣除4单位,清秀少年感觉自己体内的气川也在缓缓发生变化。

一扇巨型的门出现在了真气海洋上方,烟波浩渺,暗藏汹涌的水流缓缓向门中流淌去,在达到15年的时候,便无法再行灌入了!

同时,绯红也开始闪烁光芒,进行相应警告!

不知何时,天空落下的雪又多了起来,漫天飞羽,染白了少年的头发。

他盘膝而坐,独自在这鬼城的湖水边。

便在这时,他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小乌鸦拎着­精­致的暗青竹篮,走到少年身后,从篮中拎出一个紫圆木薄底的托盘,盘上放着四盅玉瓷酒瓶,其中盛放四种不同果子酿造出的上好美酒。

“小词让我送过来的。”小乌鸦的声音有些嘶哑。

夏仁奇道:“为何他自己不来?”

“小词最近有些奇怪自从上次红叶城中雾气短暂退去,夏家不时遭到外来江湖人员闯入后,小词就像变个人似的。”

夏仁摸了摸下巴,道:“一叶莲的黑白之院,以后当会聚集不少人,到时候你为小词挑个漂亮女人吧。”

“我看血手姐姐就挺漂亮的,而且他们两人都喜欢穿红衣服!”小乌鸦Сhā嘴道。

夏仁嘴角抽了抽,道:“此事暂且搁置,你先下去吧!”

小乌鸦退开后,他随意拿出一盅果酒,轻轻饮了口,冰沉的葡萄香味,少了些苦酸,而多了些甜腻,入口之感很不错。

“莫不是到了叛逆的年龄了?”夏仁想到,至于他自己,不过是寄居在少年躯壳里的成熟灵魂,根本不可用年龄衡量。

面对一湖冬雪,独自饮酒!

身后树枝上,两排红眼尖嘴乌鸦如哨兵一般站立着。

水中惨白游鱼,则如兵士游弋。

清秀少年很快解决了这冰葡萄酒,拿起另一盅,身子微微后仰,左手撑地,右手则再次握住一盅酒,畅饮起来!

果香浓郁,却不清楚是何等果实,如此这番放松心神,苦闷倒也少了些。

夏仁将目光移动道绯红辅助器自己的状态栏中。

功法:铜门心法:圆满,特效:铜之封门

而所谓铜之封门的效果,夏仁也已经看到了,便是封锁15年­精­纯内力,并且能够对此运用自如。

而功法后方则闪烁着两道淡淡红光,清秀少年将目光投入其上。

一道红光如之前一般,写着随机领悟四个字。

而另一道闪烁弹框上则写着两个字:领悟!

领悟是将功法晋级到更高层次,便如之前的红叶刀法晋级到动荡诀一般。

渊2

领悟需要的能点仅有1单位,夏仁稍作沉思,便选择了继续。

随着能点的扣除,铜门心法开始变得氤氲的起来,原本字迹似乎被抹去,转而变为了另一门功法。

清秀少年也感觉体内的气川开始发生变化,那一扇横跨在真气海洋上的巨门,川道扩张,似乎可以容纳更多真气进入,同时变得更为坚固起来。

绯红状态栏的显示也发生了改变。

功法:铁门心法:第一层,特效:铁之封锁1。

“唔其余都未曾发生改变,唯独是可以封存之内力竟然扩展到了25年,虽然依然毫无用处只是比之铜门心法,却是有了一个大的进步了!”

夏仁目光投向心法之后的选项上,尝试­性­的再次投入了1单位能点,他需要了解这个技能升级所获取的­性­价比。

很快绯红状态栏再次发生了改变。

功法:铁门心法:第三层,特效:铁之封锁

“封存内力提升到了45年了,也就是说每一层的收益至少为10年­精­纯内力的完美控制。”夏仁很快得出答案,“而这一门心法似乎远远未曾结束,从名字上来看,有很大几率能够继续领悟,而获得更高级功法。”

于是,他彻底打消了将这门功法进行随机领悟得念头。

只是下一刻,当他再次看向功法之后升级至圆满所需的能点数时,却又不由苦笑起来:“升级至圆满居然需要9单位能点这也太多了吧。”

为了试招,清秀少年独自一人又骑着匹杂毛妖马,从西城驰出。

原本仅仅是截至吊桥处的雾气,又往外蔓延了数里路程,而使得原本的战场变得鬼气森森,远处小树林的枯树,以及山脚下的一些小兽似乎都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这变化微乎其微,但月余之后,却会完全不同。

夏仁有一种感觉,那便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变化的程度会越来越大,至于最终导向何处,他却也是不能判断的。

暂且抛开这些不提,他收敛内力独自站在小雪的城外。

然后作为试探,开始从那一道铁巨门后封存着的45年­精­纯内力处开始提取真气。

第一次,失败了!

那真气海洋里汹涌之内力,完全是见缝Сhā针,让他无法回避。

而代价便是面前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出现了一个近乎十米深的深坑。

清秀少年略作思考。

这一回,他运气的方式稍作变动,可依然失败了。

第三次,第四次第十三次第四十三次第一百一十三次

他已经有些麻木了,而地面之深坑已经不能用坑来形容了,而是一个秘洞,不知通往何处,宛如一道通往地底的深渊,期间隐隐有着些开始苏醒的小型地底生物。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落叶掠地。

夏仁这才沉默下来,盘膝而坐,静静思考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灵光闪现。

“我一直将那铁门之中所藏的45年­精­纯内力当做是封在门中,开门才能使用的!”

“可是如果换一个角度考虑,这一片真气海洋岂非也能当做封在门内?而那45年­精­纯内力才是在门外?”

门内门外,原本便是一个角度问题。

既有如此想法,夏仁也不停留,即刻开始再次尝试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艰难的改变,并不是思维转换便可以达到的,毕竟你所有的神经,习惯,以及那浩如烟海的真气海洋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这边才是门外。

再次经历不知多少次的失败后,夏仁终于勉强找到了一种特殊之途径。

这途径乃是从咒怨真经鬼阵之中,领悟出的一丝自我催眠。

彻底收敛内力,配合自我催眠,以及心理暗示,和其他一些林林种种复杂至极的步骤与细节,清秀少年这才勉强达到了至极的目的。

尽管异常艰难,他还是做到了只运取铁之巨门这一边45年­精­纯内力的目的!

此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飞雪也停了。

夏仁低头看向面前的深洞不禁有些无语,自己这段时间的尝试,使得面前的这个应该可以用渊来形容了吧?

他敏锐的听觉能够感受到其中最底部,传来些地表世界无法听清的奇奇怪怪的声音。

腹中传来饥饿之感,他收敛内力,纵马再次回城。

饱餐之后,舒舒服服的一觉醒来,却听得门前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

“家主。”门外传来有些冷漠的声音。

是一叶莲,此时她来找寻自己又为何事?

夏仁稍作更衣,便从床上爬起,拉开堂中圆桌下的黄纹木凳,淡淡道:“进来吧。”

面无人­色­,脸­色­不知带了多少层面具的一叶莲缓缓步入,但却不敢入住,而是站在门前。

“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一叶莲面­色­有些尴尬,却也不扭捏,直接道:“前日,家主让我去城中酒楼取人,但我却未曾能够进入。那门中一­干­江湖人士,似乎是得了高人指点,而布下一套­精­妙的阵法,一人之出击便几乎能凝聚阵中所有人的内力。”

“我曾藏试过几次,无论何处也无法得进,期间也曾尝试引来城中那些不畏生死、发生了变异的白影,只是那些白影却见我便闪开,所以也未曾成功。”

“若非我目前实在急需些少年少女来进行咳,咳,我实在也不敢过来向您汇报,请您出手。”

说完,面无人­色­的女子便静静悄悄的恭敬站着。

夏仁也不急着回答,他手指微微敲击桌面。

去一次酒楼拿人,这很容易。

但是却也暴露了一个问题,便是这庄园之中的一叶莲,小乌鸦以及昏迷不醒的血手实在是太弱小了,便是连宗师也未曾突破。

尽管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黑暗系人才,但若是在绝对力量差面前,还是无法还手的。

至于,自己那徒儿虚蝉宗越,他能在这个城里待多久还是个问题。

怕是在悟透了目前所学,便会生出再如江湖之心。

少年心­性­,也可理解。

“酒楼我陪你去。”夏仁心中有了决断,“但是你们几人的实力也该提升了,将这本册子拿过出,抄做三份,你取一份,还有两份交给小乌鸦和血手。”

又想了想,清秀少年补充了一句:“若是小词感兴趣,也给他一份。”

“用完之后,正本存放到原本的青鱼阁中吧,那阁楼里原本的垃圾已经都被我销毁了,好好整理一番,简洁些便好。”

一叶莲道了声谢,双手接过那薄册子,册上赫然三个大字:聚星功。

酒楼。

雾气笼罩,灯笼残破。

残窗破壁虽然被补上了,却依然有着漏风的缝隙,而不时见到一缕缕白蛇钻入,以及忽然而至的冬日冷风见缝Сhā针,发出低咽的哭啼。

“我有些后悔了当初我怎么会鬼迷心窍想来这个地方!”

午餐时间,白衫俊朗少年拿着分发到的一小杯酒、三片腊­肉­、一块保险隔膜封存在地窖中的馒头状的面食类的食物。

今天他可以休息,但是待到堂中那沙漏落下最后一粒紫砂前,他就需要就位而扮演新的护卫角­色­。

队分三列,三班倒。

以沙漏计时倒也公平,并无人生出怨言。

酒楼有二层,所以并非是简单的守住大门便可以了。

那些白­色­人影会从任何可能进入之处突然闯入,根本存不得一丝侥幸。

所以每次的轮班之中,包括了守护一楼与二楼两个任务。

俊朗少年强迫自己吞咽下冰冷的面食,这样的食物在以前他是根本不屑一顾的,此时他为了饱腹,却强忍着倒胃而吃下去。

“吃吧”他安慰的看向自己身旁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少女面容姣好,大眼睛很是可爱,一身碎红花的外衫,着一格子纹中裙,手上正玩弄这一根青皮长鞭,鞭柄光滑,显然是常用,鞭身柔韧,未有半点裂痕,整体看似乎是某种蛇类的身体。

此鞭绝非凡品,而且使用时间颇长,根本不似这样年岁的少女使用的。

“姑姑,你快来救我啊快来救我你不是说这皮鞭会保护我的吗?”少女颤抖着自言自语。

俊朗少年道:“吃些吧距离我们去换班没有多少时间了总得填饱肚子才行。”

啊啊啊!

忽的一声咆哮声从底楼响起。

“老子受够了,你们要听那几个的话,在这破地方待着,就待着去吧!我施展身法,便是整个红叶城也只需要短短十数分钟便能出去,更何况我们此时一定在城中!”

“老子只要咬咬牙,提高警惕,只需要几分钟便能出城啊!!”

“在这里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啊!”一个倒三角眼的虬髯大汉猛然起身,他在江湖上有些恶名,但这样的恶名在这种绝境下却化作了一种安全感。

“有愿意和我一起出门的,便一起来吧!”

他从背后抽出两杆长枪,将手中的冰凉馒头随意扔开,“老子老子出去吃­肉­喝酒去了!”

“只要几分钟,我们就能冲出去!”

他如此说着,倒是促使几个正在彷徨的人做出了决定。

很快,三四人一组的小队便不顾旁人阻拦,而冲出了酒楼。

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人阻拦,这一­干­江湖中人也希望有人打破这僵局,去作出试探。

所以,在几人冲出后,他们便凝神倾听起来。

视野虽然受到雾气遮掩,但是听力却在这静寂之城中变得无比敏感。

“好像没有什么动”一个靠近门缝的灰衣大汉想要看清楚些,他整个人几乎趴在有些破败潮湿的门边,睁着的一只眼使劲瞪大,从门缝向外看。

“啊!”这个灰衣大汉突然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嚎,他双手狂推木门,身子想要后退,但贴着木门的脸部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置身于大堂中央的一个蓝衣­阴­沉拳师眼睛忽的睁开,犹如猎鹰一般锋利,身形闪烁之间,他已经的右手已经搭在了那灰衣大汉肩膀。

“嘿!”他右手上泛出蓝黑­色­光泽,一股巨力将那大汉硬生生的后拉,可后者却纹丝不动!

蓝衣­阴­沉拳师蓦的脸­色­一变,左手也急速伸出,一并搭在了大汉双肩。

那灰衣大汉发出的惨嚎越来越令人惊恐,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蓝衣­阴­沉拳师面­色­越发凝重,他可以说是此间排行前三的高手了,若是他都无法将此人拉回,那么可想而知酒楼之中的士气将会下降到何种程度。

他姓百,名添,江湖外号乃是“双首狂犬”,乃是襄阳城百家之人,而百家核心功法“百啸狂莽诀”他已经修习至第七层,而附加的特效

“增力”已经臻至最高层次,据家族中老一辈的高手所说如果他能悟出第八层,那么就能触碰到百家这一门绝学中的最为玄妙之处。

那便是震荡之效!

而这也是百家之所以能位列西山六世家之首的依仗。

所以他对自己的内力是很自信的!除了年轻一辈的那几个妖孽,他自信不会输于任何同辈之人。

“呔!回来!”他爆喝一声。

而门外的那股吸力忽的松开了,灰衣大汉与他两人倒飞而回,一路上撞翻了不少木桌木椅。

最后两人重重砸在角落一根顶梁长柱上,整个酒楼抖了抖,从楼顶落下些尘屑。

而那灰衣大汉之前贴在门上的左半边脸皮已经被撕扯了下来,眼眶空空洞洞,其中的瞳孔向被什么东西直接吞掉了,一张脸血淋淋的,像从地狱刚刚爬回。

胆小而未经江湖凶险的少女、或者少见血腥的人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其余人则噤若寒蝉,看着那向被什么存在在不时推动的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在无日无夜的城市里,这样的声音边如催婚索命的声音。

俊朗白衣少年忽然打了个寒颤,若是重来一次,他怎么也不会想要来此处增长江湖阅历。

而碎红花长衣、格子纹裙的少女则身子抖着,抱紧长鞭,仿佛溺水之人抓揪紧着一根救命稻草。

头顶破败屋顶有着不少指缝大小的漏洞,不时落入一团一团的惨白雾气。

大刀阔马端坐在中央的一名蓝山中年人向着身边魁梧壮汉使了使眼­色­,他们同属碧血金煌堂。

中年人乃是五堂之一“破阵堂”堂主常理,那壮汉则是“开天刀”常纹,是他堂中武功能排入前五之人,也是他的亲弟弟。

碧血金煌堂大堂主之所以派遣他过来探索,也是考虑到常理在阵法上的天赋和经验。

毕竟这白雾封城,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自然所致,更多的可能乃是一种迷阵。

“开天刀”常纹捏了捏拳头,他自然明白大哥的意思,却也不推脱,武林中人风里来雨里去,死人堆里打个滚,阎王门前串个门实属正常。

他赫然拔出背后的九环巨刀,一个翻滚纵越至门前,刀尖­精­妙的挑开门闸。

碰!

两扇门轰然而开,重重撞在两边的墙壁上,发出巨响。

众人心头一震,抬眼去看,但门外除了失去阻隔狂涌而入的雾气,再无他物!

常理舒了口气,扬声道:“各位还请按照我们原本的阵型,谨慎行事,切不要乱了阵脚!”

“八臂狂龙与黄粱一梦,两位大宗师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提起这两位,众人顿时眼中闪出了些希望。

江湖十帮之一,碧血金煌堂。

立教之基并非武学,而是两个奇阵。

据说是大堂主“碧游青蟒”戴南狞,年轻时与人相斗而不幸坠崖,但却最终因祸得福,在无名山之底寻得一具枯骨,两本奇书。

一本书中所述便是这两大奇阵,一者乃是“碧血阵”,据传只需所习内力偏阳­性­之内家好手,以某种复杂的仪式将血液滴混于一骨碗之中,那么滴血之人只需以特殊方位站立,内力便可相通。

一人出手,便能携阵中所有人之内力,尽管有所流失,但是却强大无比。

那骨碗乃是碧血金煌堂之宝物,一共铸造有三,大堂主持有,仅有在门中弟子外出执行重要任务时才会分发一个。

但这套阵法也非无敌,因为施阵者不可超过十七人,仅针对宗师境以下之人,且站位要求颇高,这也倒是一个限制。

可尽管如此,若是配合得当,阵中人内力雄浑,十七人综合内力达到四五百年也是可能的!

另一大奇阵乃是“金煌阵”,此阵专克“碧血阵”的联合,具体如何,只有大堂主座下四童子才能知晓。

第二本奇书乃是两页犹如神授的剑术,据此,那戴南狞才能臻至一代用剑大家,遇敌对战,从来都是一招杀敌。

剑法神鬼莫测,令人闻风丧胆。

十五年前,碧血金煌堂才刚刚崛起之时,不少江湖高手打着杀人夺宝的主意前往阻截戴南狞,可是这些人全部都已经死了。

其中甚至包括不少豪侠榜上名列前茅的高手!

在这截杀之战中,戴南狞一举突破宗师,并且得到了当时川王府那位大宗师的认可,所以终于成功的将碧血金煌堂推上了江山十帮的位置。

“阵堂“堂主常理看着打开的屋门,冷静道:“各位无需慌张,这红叶城如此妖异,迟早会引来更多江湖中人前来探查,我们只需静守于此,等待时机便好!”

“把门关上吧,我们还需要在此生活一段时间,在此的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无需害怕!”

他的话彻底让众人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对于两位大宗师会返回的想法,以及常理的这番分析让他们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下来。

靠近大门的两个劲装打扮男子便要去关门,上栅。

但,门却未能关上。

因为有一只手掰着门边,缓缓向里推开!

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掸了掸身上沾染的水汽,面­色­淡然的向里走来。

他很年轻,薄­唇­弧度微微上扬,显示出很是自信,但眼神却微微眯着,像一潭深水,给人以忧郁神秘之感。

“你是何人?”常理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这一次的来客和前日所来的那个妖邪女子并不一样。他没有感受到邪气。

清秀少年淡淡道:“在下不过误入此处,这红叶城雾气太过浓郁,我与师兄弟们失散了,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常理眼珠转了转,问道:“莫非是后来之人,与你一批的还有多少?”

清秀少年随口道:“约莫百人而已”

常理沉吟片刻,从面相和年龄上这个少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警惕。

于是,便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开始询问下去。

终于他抓住了一个破绽,眼中压下些惊恐,随即对着门口自家兄弟使了个颜­色­,意思是杀了他!

因为这少年自称无忧,说是川王府之人,然后谈到慕容涛大宗师时,他的称呼出现了问题

川王府中人从不称呼慕容涛为国师,而是会加上一个大字,这尽管看起来毫无区别,但事实上却是一种习惯使然,若这少年真是出自川王府,那么耳濡目染之下,必然也会自然而然的说出大国师三个字,可是他没有。

“开天刀”常纹会意,虽然他并不理解自己兄长的用意,但还是轻声蹑步而去。

另一边,常理却笑着抱了抱拳道:“看来无忧公子还真是川王府之人,适才是我太过小心了但这红叶城已化为鬼蜮之地,还请见谅”

他的话还未说完,常纹便已经站到了最适合出刀的位置,他的巨刀不仅厚重,而且锋利,在室内的烛火中,一道寒光由下往上游窜。

毫无征兆,一道宽厚凶煞的刀光斩向那清秀少年背后,刀既已出,四周空气顿时撕裂,发出呜呜声响。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刀光碎裂,巨刀如同脆弱的尘末落了一地。

血雾才刚出现,便被门外的风给吸出,融入惨白大雾。

常纹却已经消失不见,连一声惨嚎都没有!

“二弟!”常理双目大瞪,眼中含泪。

夏仁耸耸肩道:“我想低调,你却非要逼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也不再客气,随手指了指几个年龄不大的少年少女,道:“你你你,跟我走,不要浪费时间。”

“狂妄!”那中年男子眼中露出愤恨之­色­,“结阵,杀了他!”

其实,不待他说出这句话。

碧血阵中的一名持剑之人已经出手了,一股玄妙的力量从四处传来,在空气里勾勒出隐隐的奇异纹理,纹理似是文字,却极度扭曲,而毫无规律。

可若是夏词在此,他必然会识得这确是文字,而且是和人皮秘卷上第四部分所书文字相同。

不同的是,人皮秘卷第四部分有数百个字体,而这“碧血阵”只是勾勒出一个字。

“结合我十七人之力,这一击足足可有一百五六十年内力,受死吧!”刺出这一剑的剑客沐浴在极强内力之中,感觉自己仿佛从一只蚂蚁转而成了一头巨象。

这便是强者的感觉吗?

这边是站在力量巅峰的感觉吗?

真是太舒服了!

他眼中带着傲然的光彩,俯视着这清秀年轻人。

即便你是那几个妖孽之一,即便是你名满江湖的新任武林盟主“小弥勒”玄然,这一击,你也绝对无法正面应对!

夏仁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论到何处,总会遇到这样的蠢货。”

他随意抬起一根手指,迎着那剑尖而去。

那碧血阵中出剑的剑客面露喜­色­,他没料到这清秀年轻人居然不躲不闪,还如此傲慢的来迎击!

他莫不是不识此阵之玄妙?

江湖上如此见识浅薄之徒,死了也活该啊!

剑客露出一丝狞笑,而下一刻,指头与剑尖相触碰。

剑尖顿时碎裂,酒楼之中同时爆出十七团血雾。

一指破阵,何其容易!

领地2

雾气浓郁,回到夏家庄园后,夏仁直接将七人交由一叶莲便不再去管。

黑白之院中第一次迎来了七位“学徒”。

一叶莲对于“无面者”的计划曾经向夏仁报备过,所以他也大体清楚。

无非是一叶莲培养刺客的计划,这种刺客需要忘记自我,忘记尘世的一切身份,然后通过高强度的训练以及死亡率极高的实战,来变成可以符合这位面无人­色­的女子所中意的艺术品。

至于忠诚度,这位黑白之院的主人自有办法掌控。

至于红叶城居住证,也是夏仁与几人商谈后才做出的决定。

他们将整个红叶城以白虹湖为界,划分成三个区域。

东西两道,以及湖区。

而之前那栋已经化作废墟的酒楼,便是西叶道十一号。

夏家庄园里修习了聚星功之人,可以随时去其中吸收残存者内力,若是需要人手,也可以去其中拿取。

至于其中实力较高的“钉子“则由夏家家主直接出手解决,当然血雾也不浪费,全部被吸入沉睡的能点转换器中。

这种可谓是“画圈牧养”政策,实在是邪恶至极。

夏仁似乎也是有所察觉,自己不知何时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魔头。

江湖上那四十年一次的生死二宫浩劫的­阴­影,逐渐从人们头上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这横亘在西方的神秘幽灵城。

夏家已经无人再提起,若是提起也不过是这化作鬼城的红叶的一个背景。

又过了许多日子,期间,不少江湖豪侠,以及各怀目的之人纷纷造访这座幽灵城。

而东西两道的门牌号码以及分别发放到了十九与十三。

也就是说城中已经有十二个残存者聚集点。

城中白影以及诡异事件越来越多,而西城外之前被夏仁试招时轰出的渊也开始爬出各种变异怪物。

惨白雾气沉重,而且不易消失,早就顺着这深洞往底部蔓延向不知何处,其中一道地下暗河也是遭到了白雾的侵袭,而在清澈冰凉的水流里掺杂入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在夜深人静时,总有些扑腾着翅膀的蝙蝠样的尖牙怪物,或者是多足长虫之类的变异生物从洞口探出脑袋张望,然后一跃而出,藏入远处可以遮蔽身形的林子里。

渊的洞口也慢慢扩大,从开始的水缸大小,变为现在的可以让成年人直接进入的扭曲隧道。

某一日,夏仁怀着探索的想法,也是从隧道之中小心的攀爬而下。

洞口之中雾气弥漫,而且幽黑无光。

清秀少年用兽皮袋口包裹住水波纹理的金­色­珠子,这是之前那死去的大宗师“八臂狂龙”百兽所遗留下的。

他命小乌鸦往其中输入了些内力,于是金­色­珠子便­射­出了光亮,使得少年可以在黑暗里更好的视物。

一步一步往着隧道深处走去,刚开始还好,什么动静也没有。

而在缓步走了十数分钟后,隧道开始变得狭窄起来,清秀少年不得不躬下身子才能继续行走。

同时,他能看清楚周围墙壁上出现了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洞孔,小的只有头发粗细,犹如数百数千道针孔。

而手指粗细,拳头大小的洞却也很多。

最大的则是人头大小的!

泥土坚硬,像被什么粘液固定住,所以洞孔大小分明,异常清晰。

他试着将金­色­珠子往里照明,却根本无法看到尽头,里面的构造极端复杂,犹如迷宫。

光明才照入其中时,倒是有两颗红­色­瞳孔忽的睁开,那不知名的生物像是感受到了来客的气息,便很快转身,向着深处爬去。

夏仁也不敢施展,在此处若是敢动手,怕是真的会引发地震。

这一路上,倒是非常安静,那些地底生物仿佛是在惧怕着自己,纷纷躲藏起来,而不让自己得窥真容。

洞口忽的变得宽阔起来,夏仁眼睛微微眯起,纵身落入到潮湿的地面上。

面前则是一道潺潺流动的地下暗河,水流平缓,通往不知何处的黑暗。

夏仁四处照­射­着,光亮扫到之处,一个个和墙壁有着相同颜­色­的生物纷纷匍匐在了墙面上,在它们附近则是五光十­色­,异常瑰丽的钟­乳­石。

起初还是有些惊艳,但清秀少年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聊起来。

“唔既然这河流也在红叶城雾气笼罩的范围之内,那么不知是否和白虹湖相连”夏仁沉思着。

每个鬼阵只能以一个媒介为寄托,而施展一次。

除非这地下暗河真与红叶城中的白虹湖相通,否则他是无法在其中渡入内力的。

作为尝试,他蹲下身子,向其中开始渡入咒怨真气。

一缕一缕惨白气息流入河中。

忽然,清秀少年瞳孔之前闪现出绯红辅助器的提示。

“是否更换阵源?”

夏仁一愣,苦笑着摇摇头:“果然不相通啊!”

于是,他果断的选择了“否”,毕竟红叶城才是他的根基所在,若是撤去其上的雾气,那会将一切都暴露在世人面前。再无遮掩!

对此深洞的探查便告一段落,夏仁对此也失去了兴趣。

期间他一边巩固自己对于铁门心法的领悟,促使自己仅仅去使用门另一边继续的四十五年功力,一边翻阅技艺型功法。

然而或许鬼雾之阵中死去的武林好手实在太多,咒怨真经里聚­阴­的效果开始发挥作用了。

才没多久,夏仁的内力便又获得了提高,算上自己徒儿虚蝉宗越所贡献的羁绊“弱­肉­强食”,他的内力已经骤增到了37497单位,扣除掉暂时用于运转大雾阵的15000单位内力,他还有近乎2200年在身。

而且这个内力的数值还在不断提高,这意味着进入死在雾气里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

夏仁独坐在冰冷的白虹湖边,身边空荡荡,没有一人相伴。

一盅盅清酒随意摆放在身侧。

这江湖之上绝对没有比他更加轻松的人了,只需要鬼阵运转,便能够源源不断收获内力。

当然,死的人与变异的生物也会越来越多。

长期居住于此,还是颇为压抑的。

清秀少年冒出一个想法:那便是夏家庄园中的某一处雾气是否可以散去?

他原本只是做一个尝试,毕竟这些日里对于鬼阵中大雾阵的运转原理有些更深层次的认识。

加之他又是此阵的布阵之人,所以在经过了连续三四日十多次的失败之后,他终于成功的掌握了一点诀窍。

令部分雾气散去的关键所在是内力的掌控,布阵之人需要极为小心的抽取掉媒介里的某一部分内力,随后这一块地域便会恢复成与外界天气相通。

内力掌控,这真是要了夏家家主的命。

但他没日没夜的静坐白虹湖边整整五日,不时调控,这才将一缕阳光带到了夏家庄园深处的某个小角落里。

那里并不是庭院,也不是什么风景卓绝之处,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块杂草坪。

但因为有了鬼城中唯一的阳光,此处变得独一无二起来。

小花园1

一叶莲黑白之院中人员渐增。

随着死者越来越多,终于固定产生了一名真正的无面者,那是个少女,却不是第一次随着夏仁返回的那个什么千剑山庄的小姐。

体型骨骼变化,面容更易,嗓音调整,以及观察之术,催眠之术,刺杀之术,这位无面者已经炉火纯青。

虽然受到一叶莲的特别照顾,并且一路服用秘制的可能致死的药物,但这一位无面者显然是天才中的天才。

她很快额外修习出了两条气川,都是以隐藏为主,但即便加上自己之前所拥有的气川,也不过才七条而已。

当一叶莲带着她去向此间主人行礼,请求赐予视力恢复时,夏仁并没有同意。

清秀少年安静坐在大堂,端详着面前这位相貌平平,但气质却虚无缥缈的雀斑少女,她的眼睛有些无神和麻木,四肢的动作也很寻常

她表现的略微有些不安,但正因为此,任何坐在高堂上的人都会将她视作某个并不老练的雏儿,而放松警惕。

若是把她放入人群之中,她绝对是最不显眼的那一个。

夏仁让她按照情境做了几次模拟后,也是颇为满意,他心中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计划。

“你是谁?”他终于开口问道。

“一个小女孩。”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显然一叶莲的套路已经融入了她的血脉之中,夏仁也不再去问,将一张泛黄的纸张放置在身边的桌面上,缓缓向前推了推道。

“这上面记载了一式剑招,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参阅。”

无名少女忙上前,但看下这位神秘至极的夏家之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仁指了指圆桌另一侧的椅子道:“坐吧。”

“你最好能够先记住,而不是尝试领悟。”

说罢,他便不再理睬这无名少女,而是推门走出屋子。

顺着小道,在惨白雾气里行走,穿过一个布满扭曲白­色­纸条的区域,又踩过一个新安置的独木桥。

独木桥是为了方便到达“天上井”,避免绕路而新设置的。

天上井便是那红叶城唯一一处阳光所在地。

独木桥则是夏仁随意劈断一棵巨树,而横架在湖面狭窄之处的。

继续在惨白雾气里行走了些路程,一缕天光犹如神之眷顾从穹苍上倾泻而下,仿佛是雾气之中的一口深井,只不过这井壁却是金­色­的、灿烂的、令人充满愉悦的。

四周翻滚的雾气则丝毫并不渗入其中,而是在金­色­“井壁”外游走升腾着,宛如窥视的一条条惨白长蛇。

此处原本是夏家疏于打理的小花园深处,杂草丛生。

但现在却早已被打理的别致雅趣。

当夏仁走到天上井入口时,两三个面容可爱的少女正弯腰小心的将新入园的藤梅缠绕在唯一的长椅上。

这些少女是从黑白之院里挑选出来的,她们相貌可爱甜美,但­性­格懦弱,并不适合做刺客,然而却对园艺有所了解。

在一叶莲的调教之下,她们早已失去了反抗之心,能够来到这有阳光之处,对这几个女孩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夏仁还是第一次来,所以她们也不认识。

“你是新来的吧?”大眼睛少女侧头看着踏入阳光里的清秀少年,她微微抬起粉­嫩­的柔荑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烟灰中裙被带动着向上挪了挪,而露出酒红长袜末端的一丝白雪。

“请帮忙把入口处栅栏加固一下,这里泥土有些潮湿,木栏总容易歪歪扭扭的呢。”大眼睛少女向他微笑着点点头。

忘却姓名,这乃是她们进入黑白之院所必须铭刻于脑海里的第一件事。

但并不妨碍她们对于与自己命运相同的人报以微笑。更何况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好不容易来了个看起来还蛮顺眼的少年,大眼睛少女的心情自然不差。

另一边的长发白衫少女,与一个笑起来会带上酒窝的少女也同时抬起了头,对这位新来的同伴微微点头。

夏仁一愣,随即笑道:“好啊。”

然后他先调整状态,迫使自己进入真气海洋中铁门阻隔的另一边,然后再彻底收敛内力,如此一来,泄露的几率便会降低很多。

往前走了两步,感受着夹杂着冬日寒冷的阳光从天而降,暖暖照在黑­色­发丝间,夏仁有些惬意的闭上了双眼,同时他也开始刚刚被分配到的“任务”:固定入口处木栅栏。

至于怎么固定,这倒是个问题。

但显然难不倒我们夏家家主,他直接握着栅栏的木头尖顶,双手用力往下按。

刚开始还是较为顺利,毕竟他即便不用内力,力量也是大的惊人。

但栅栏是成整体的,很快不平均的受力与地面的挤压使得栅栏的木质愈发不堪重负。

咔擦

一声脆响传来,栅栏拦腰折断了。

大眼睛少女抬起头,面上露出恐惧之­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她急忙放下手上的事,跑来查看。

“这可是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情我们能够在此便已经很幸运了,这可怎么向她交代啊!”

“而且这似乎还是这神秘庄园的主人亲自下令建造的小花园。”

“这可怎么办呢?会死人的”她有些焦急的踱着步子,齐肩短发扎了两个简易的小辫子,来回晃动着,散发出淡淡发香。

夏仁有些无语,他坐在松软地面上,看着那一双紧紧包裹在酒红­色­厚丝袜里的大长腿,在面前不安的来回着。

显然自己不小心弄坏栅栏的这个举动,让她很是惴惴不安。

可是自己有这么恐怖吗?

一个栅栏而已,清秀少年可不记得自己会为了这么扯淡的理由杀人。

想了想他建议道;“我们用三枚长钉将断裂之处连接起来,如此还能更加现出朴素田园风”

“嗯?”大眼睛少女蓦然停下脚步,她弯下腰,白­嫩­手指轻轻抚摸着栅栏的断口,似乎在思考如此­操­作的可能,酒红丝袜上的滑腻雪白顿时更多的暴露在了空气中,在荷叶边裙裾蹁跹里若隐若现。

“可是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她低眉沉吟道。

“你担心我牵连到你们?”

“不是的,我们能在此处相遇,自然都需要相互扶助,我怎么会担心你牵连呢?”大眼睛少女连忙解释。

小花园2

远处的白衫长发少女却猛然开口道:“如果出了事,你最好自己承认吧我们都还年轻”

她的意思很明显,便是不想受到自己的牵连。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谁不会在意生命呢?尤其是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的生命。

夏仁也不恼火,淡淡对身边的大眼睛少女道:“我们先赶紧处理吧,否则那位大人过来发现了,就不得了了。”

大眼睛少女一怔,忙从一旁工具箱挑出几枚颜­色­偏黄的钉子,这样钉在木栅栏上不会太过显眼。

“你笨手笨脚的,就不要你来弄了,去帮她们捧捧花盆吧”大眼睛少女一边道,一边持着铁锤小心敲打长钉。

几分钟后。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白衫长发少女指着清秀少年怒道,“搬个花盆都会出意外吗?”

夏仁也是有些无语,刚刚内力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流出了半丝。

尽管花盆是石制,但却直接碎裂开来。

“我们都完了”白衫长发少女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另一边依然在调整着长钉方向的大眼睛少女也是犹如冻结一般凝固住了。

这时,“天上井”边缘的金光泛起了些涟漪。

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现出身形,她面­色­毫无血­色­,也毫无表情。

三名打理着园子的少女慌忙跪下,面­色­惶恐。

这下被抓了现行,彻底完了

这一位可是黑白之院的主人,之前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大恶人,杀死自己这几个人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随手捏死几只蚂蚁吧?

大眼睛少女见一旁刚来的清秀少年依然站立不动,以为他傻了,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角。

但那少年居然还不动弹!

真是急死姐姐了。大眼睛少女几乎要急死了,怎么和自家的小弟一副德行,都是这么傻傻的。

“这花盆,这栅栏是怎么回事?”一叶莲语气冰冷。

大眼睛少女咬了咬牙,蓦然起身道:“是奴婢不小心”

她话还没有说完,那清秀少年却淡淡道:“是我力道没掌控好,你没意见吧?”

大眼睛少女顿时呆住了,另一边的两个少女也呆住了。

他自己跑出来承认,这说明有担当!

可是这不以为然,还略带嚣张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几人顿时牙齿都开始打颤了,面­色­发白真的要死了!

“属下不敢!”一叶莲单膝跪地。

夏仁“嗯”了声点点头,指着正香汗淋漓、惶恐不已大眼睛少女,淡淡道:“她不错。”

一叶莲侧眼看了看那穿着鹅黄长衫、烟灰中裙的女孩,正好此时有一粒汗珠从她云鬓处缓缓流下,顺着有些发白的脸庞滑落到下巴,在滴落到面前的泥土里。

居然受到家主垂青,真是个幸运的女孩!

然而这个女孩,她原本并没有准备留下。只是因为最近死亡率太高,而家主对于“天上井”的建设又催促的太急,所以她不得不降低标准,抽调出这个女孩来园中做事。

这无关她的实力,而是她的背景!

凡是对夏家有着潜在威胁的人,她都会送他们离开,只是在临别前则用银针渡­茓­,针上沾染着特殊的毒药。

药名为“孟婆泪”,乃是她在极北之地的酆雪山附近所遇机缘而赐。

而这机缘便是“瞳道”!

千人而至,但每人的道路却不相同,无法结伴而行,只能孤独一人从始而终

这条路极端漫长,漫长到让人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但若是能够走到尽头,便可在尽头的三岔路口中选择一条进入。

三条路口据说一条通往死地,必死无疑!

一条传送往自己想去之地,但范围却很是粗略,无法­精­确!甚至直接掉落海中也是有可能的!

而另一条则是离开之门,以及一份小礼物。这小礼物乃是走完瞳道之人心中万千所思所想之一。

一叶莲获得是一瓶不知名蓝斑金属容器盛装的毒液。

只需一丝便可令人失去记忆,随后于七日内死亡。

银针沾染一丝毒液,一匹快马,然后将人绑于马上,再从红叶城城门放出,任由其死在外处,而转移视线。

家主可以不考虑这些事情,红叶城也并不惧怕这些事情,但是作为已经将这幽灵鬼城视作自己定居之地的一叶莲可是会尽量的去减少这些麻烦。

至今为止,她仅仅动用过一次沾染了“孟婆泪”的银针。

而目标则是当今天龙皇庭帝皇十九子中的老十七,为人仗义好侠,常常隐瞒身份,与江湖中人混迹。

加之皇庭之中藏书丰富、丹药众多,他的一身武艺可以说是宗师之下最为强悍的那批人。

这样的人,一叶莲希望他能死在城外。

所以便送他上路了。

而这个被派遣来“天上井”的大眼睛少女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这身份可谓极度隐秘若不是那一位的挚友或是仇敌,根本无法知晓!

她有一位义兄,乃是天龙皇庭自求一闲散王爷之位,而无心问鼎九五的老十三雍烨。

她的爷爷则是一代传奇:“霸剑”雁南飞!

最关键的是,这个少女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实在是迷糊的可以。

她不知道不代表着一叶莲装作不知道,她已经决定这几日便也送她出城了。

只能之后再向家主汇报此事了。

她恭敬的点了点头,转头道:“既然家主夸赞你,那你便无需返回我那小院子了。”

此时,大眼睛少女早已惊呆了

属下?

家主?

这位能随意主宰自己生命的大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一位看起来正正常常,样貌清秀,还有些傻傻的少年就是这个鬼城之中,最神秘的那位家主?

怎么可能?

可如果不是,为何此处只有他一人站着,即便那位大人也对着他屈膝而跪

而,刚刚自己还以为他是新来的

一叶莲继续道:“天上井后方有三间小木屋,你挑一间住进去吧,以后安心在此为家主打点小花园。”

“既然你不在我那小院儿了,名字自然也无需忘记了。”

“还记得你自己名字吧,雁昭?”

日渐破晓。

冬日瑰­色­晨辉洒落,小花园里的植物上镀上了除却寒冷的光彩,在时间里越发明亮。

金­色­“井壁”外依旧是窥视的惨白雾蛇,盘旋、缠绕,永不离去。

大眼睛少女为这位早早的来客泡上一壶新茶,便拿着小剪刀远远跑开了

夏仁捧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写着“断坚指”三个字,而这乃是一门技艺型功法。

这功法乃是近些日子在城中游荡时搜刮而来,因为首句令他颇感兴趣,所以特别抽时间拿出来领悟一番。

真气三千,而走孤荒之道;气沉心摇,则渐通指道以呈凝聚之姿。

他翻阅了下,大概明白是通过呼吸,以及心境,来达到将真气集中到指尖的功效。

对于常人来说,真气稀少,若是能够凝聚于一点,自然是无坚不摧!

据书中描写,若是此法修炼到圆满。

甚至可以一指点出,而破断神兵!

然而,此法终究还是颇为­鸡­肋,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人会用神兵利器与你手指对碰?

若是临阵遇敌,怕是手指还未能点到对方,自己早就被人斩中身体了。

一寸长一寸强。

更何况只是手指末端?

而夏仁,看中的却不是无坚不摧。

他所想的是“凝聚于一点”!

若是真能做到将真气如此凝聚,那么自己的准度应该能提升不少。

可是,对于技艺型功法,夏仁的领悟能力实在是偏差,即便连入门也是有些难度

和内功心法不同,后者可以通过自己强大至极的内力直接横冲直撞,贯通气川。

而技艺型功法,则是需要通过一种很微妙的领悟才行,

这种领悟可谓福至心灵,一朝顿悟。

有些人便是静坐于树下去细思,也能蓦然睁眼微笑。

而更多的人只能通过在实战之中尝试,才能够逐渐的入门。

“唔只能去找人试试了。”夏仁闭目,将《断坚指》中的一些要点细细回想了一番,随手将书扔在身后的木椅上,便离开了“天上井”。

破晓时分,最是江湖人士喜欢入城的时间。

对此夏仁很是好奇,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黎明的光能够给他们带来力量?

又或者说还准备在日落前返回去赶一场庆祝的饕餮盛宴?

片刻后。

他牵了匹越发妖异的黑马,将沉睡不醒的喰喰惯例的绑好。

这段时间里,这位大头少女已经陆陆续续为自己提供了4单位能点,加之原本的,目前合计为5单位。

顺带一提的是,血手杜厌与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小判官”唐静已经先后苏醒过来了。

前者迷迷糊糊,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也隐约有些记忆,只不过这些记忆很是模糊,甚至带有强烈的选择­性­。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进入夏家的却不记得自己为冰窖所起的“红颜不老窟”的名字,以及其余的事情。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记不清楚了,但是一切毫无异常。

至于“小判官”唐静,她醒来后却是很难接受夏家已经被灭族的事实这毕竟是她生活了近二十年、谋划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但对于夏仁,她一点都不陌生,自从三年之前她发现那夏空稷并非自己亲生儿子后,她便四处寻找。

直到发现了夏仁、夏词两兄弟。

一种呣子之间的隐秘联系,令唐静心中隐隐感觉这极有可能才是自己亲生儿子。

想到儿子在分家苦了这么多年,她是心如刀绞。

只不过事关重大,而且这一出“狸猫换太子”的背后牵扯必然极广,所以她在查清弄明之后,才开始动手。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一个弱女子哪能斗得过那些个老­奸­巨猾的长老?

天罗地网,早已如同五指山将她呣子二人紧紧握住!

可惜这样的五指山对于夏仁来说,却是不堪一击啊!

若非夏仁还是原本的分家少年,怕是此时早已命丧黄泉了!

当然也可能存在某些未知的、不到临死就不会发生的异变,可是这样的异变却是被埋没在了平行空间之中,再无人知晓。

现在平日里,唐静也会到天上井坐一坐,兼之照顾自己沉睡不醒的妹妹,偶尔与自己儿子交谈之时,也会透露出有些想要返回唐门的意愿。

毕竟那里是她成长之地,也是自己父亲所在之地尽管他所做的一切,根本不配叫父亲!而像是一个机械的、冷酷的、­精­密的疯子。

返回唐门并非不行,但是时机未至。

所以夏仁也只有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在等

等着唐铃鱼的到来。

若是不来,他也无所谓,毕竟世界尽头之秘,他今后未必没有机会去探究。

至于她信中所说的机会难得,他也并不在乎。

将喰喰固定好之后,夏仁坐在妖异黑马后面,看着眼前这位身型娇小的大头少女,他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他发现十三姨的体型似乎在缩小

沉吟一番,他扬鞭纵马出了夏家庄园,一路的诡异白影以及异变生物纷纷回避,在它们眼里,这一位坐在马上的少年便是这座城中的最恐怖的存在。

所以它们本能的躲开,只是以它们越来越退化的智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么一位存在居然长得和那些隔三差五到来的食物如此相似。

这一次,闯入城中的乃是一支统一斗牛服的皇庭秘队。

为首之人国字脸,神­色­冷静,身后追随着九人。

他手中提着一盏显然经过加工的特殊的灯笼,散发着柔和黄光,而这黄光居然可以穿透周边的雾气,照出三四米的距离。

国字脸之人名为宋飞长,虽是天子之城九卿之一的宋家之人,但在宋家之中却是因为出身原因,而并不受重视。

这一次十七皇子失踪,以及天子的一位极其重视的七小捕头之一的“无邪”商佑阳身陷于此。

所以他自告奋勇的率领着自己一帮兄弟,前来察看。

而这份差事不仅凶险,居然还需要花钱打点才能轮到他。

宋飞长依然记得那位锦衣卫中上司­阴­阳怪气的语气:“哟,宋家之人,还需要来打点?知会在下一声便好了嘛。小宋啊,你刚来这里的那风骨怎么没了呢?”

“小子当时年轻,不懂事,还请长官莫要再提。”宋飞长跪于地恭敬道,他双手将银票托举于头顶,缓缓递出。

那上司也不客气,一把接过银票,顺便摸了摸他的头,道:“风险与机遇是并存的,小宋,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定不辜负大人期望!”宋长飞大声道。

随后堂中传来那上司得意的哈哈大笑。

皇都变1

雾气里传来马蹄声。

那声音飘渺、突兀,像是匹从地狱里踏出的马。

几人齐齐拔出腰间制式­精­钢长刀,刀尖对准远处雾气丝毫不缓的马蹄声方向。

“吾乃天龙皇庭锦衣卫,来者何人!”宋飞长眼中露出一丝狠­色­。

本能的,他觉得这即将到来之人绝非之前失踪于城中的江湖众人

这纯粹是一种生死之中锻炼出的直觉。

虎狼鹿牛四种编制,而斗牛乃是死伤率最高的。

他曾很多次沐浴着血雨杀出一条生路,胸口、肩膀。甚至眉间的伤疤便是最好的印证。

逃跑是没有用的,只有将生命作为赌注重重压在天平一端,才能在刀山血海之中换来一线生机。

“结阵!不要留手!”他低声吩咐着自己随行的下属。

九名着颜­色­微淡斗牛服的锦衣卫立刻稍有散开,宛如鹤翼展开。紧闭双目,眼皮却不断跳动,他们在判断着马蹄声所来的方向。

以便调整阵型将网兜正对向那个方向。

宋飞长咽了口吐沫,他身子有些发抖,这是恐惧所刺激出来的兴奋情绪。

他双手握住刀柄,缓缓往后拉开,然后似乎是到了尽头而骤然停顿下来。

这停顿却是静止之中暗藏杀机,宛如紧绷的弓弦。

宋飞长这一式并非天龙皇庭之武学,而是他从一个樱花帝国游荡的落魄浪人之处所获。

那时,他是刚刚上交一个任务,但所受的奖励却被上司冒领了。

他已经过了那种受到委屈就去闯去闹的年龄,也知道这样毫无用处,更何况家中还有妻儿。

如果自己死了,她们还能收到一些补偿。

可是如果自己这么胡乱取闹,那便很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谁会在乎一个喜欢顶撞上司的无名小卒的补偿呢?

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吧?

所以,他只能去喝酒!

而那浪人便是在喝酒之时认识的。

至今,他还记得那浪人清明瞳孔中带着的一丝忧伤。

“你很愤怒吗?”浪人用蹩脚的天龙语问道。

那时,他却已经喝得很多了,只是一个劲的与那浪人觥筹交错,然后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雨落倾盆,两人在角落的巷子里宛如两个乞丐一般,无人注意,无人在乎。更不会有人认出这位犹如疯子一般的醉鬼,乃是锦衣卫斗牛一部中以杀伐果敢、老沉持重闻名的宋飞长,宋大人。

那一夜之后,神秘浪人留下了一页刀诀与一封草草的书信,信上的天龙字体歪歪扭扭,但依然可以清晰认出。

第一句:把愤怒融到你的刀。

第二句:望君勿悔。

刀诀无名,但宋飞长感觉很是不凡,这几乎是他平生仅见的最狂暴的一式!

刀带怒意,摧金裂石,无有不破!

再加上这九位生死与共的兄弟,与心意相通的阵法,这才是他敢前来执行任务的依仗!

“他来了!”感受到惨白雾气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宋飞长一字一顿道,声音压抑,略带野兽的咆哮之音。

众人提起­精­神,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看向那灯笼淡黄光泽罩着的三四米之外。

一根手指从雾气里探了出来。

“出刀!”宋飞长大吼道!

九把刀,九个方向,锁住了来人的一切可能。

刀气狂暴,撕裂空气,向着那手指方向斩去!

最后一刀,则是那国字脸中年人斩出的一刀,刀气带着莹莹红芒,连同他瞳孔都有些发红!

“死!”宋飞长使出了无名刀诀的那一式!

用剑需诚心!

挥刀则需理由!

他的理由就是愤怒!所以这一刀就是怒火之刀!

那一指却似乎有些慢,竟然笔直的对上了一道锋利的刀芒。

手指对刀锋,能够抵挡住就不错了。

更何况,还有连同自己的九把刀斩向那人的身体啊。

即便那人有护体功法,但自己兄弟们­操­练已久的这套阵法有着很多的变招和杀招。

一旦触碰,下一刻便是被围住,乱刀分尸!

嘭嘭嘭!

雾气里,绯­色­朵朵绽放,殷红血腥。

尤其是正对着手指斩出一刀的锦衣卫男子,直接被从那指尖爆发出的一阵狂暴气劲绞的连碎­肉­都不存在。

那气劲不减,又穿破巨石地面,向着下方钻入十多米,这才缓缓停住。

夏仁纵身下马,看了看地面宛如某种远古凶兽砸下的地面。

“真气确实有所聚集,但很有限不过是将拳头攻击改为了手指攻击,这种改变本身就会产生些微的凝聚,并不能证明它对于内功的控制力有所裨益。”清秀少年分析道。

既然如此,那便丢到青鱼阁中好了,反正只是试试而已,并未曾抱有多少希望。

“咦,居然还有一个活口?”夏仁奇怪的转过头,看着那单膝跪地,毛孔之中正不时渗出血液的中年男人。

“你连宗师还不是吧?居然能攻击我而不死?”夏仁奇道。

那中年男人全身颤抖着,似乎还没有能够接受现实,平日里与自己兄弟相称的几位说死就死他此刻甚至怀疑自己身在梦里,这这根本就是用命填补都无法打败的怪物啊!

听得这清秀少年的问话,他不由一激灵,然后将已经断裂的半截长刀直接扔开,然后在斗牛服上擦了擦染满鲜血的双手,从怀中颤巍巍掏出一页淡红的纸张。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向着这清秀少年拜倒,双手高举而过头顶,扬声道:“回禀大人,小宋并非宗师,之所以能有此武功,全拜这一页刀诀所赐。”

强者为尊,何况他自称小宋惯了。

但他的举措,却是令夏仁一愣。

“你希望我饶你一命?”

“在下不敢奢求!”宋飞长扬声道!他知既然自己已经窥到这少年真容,绝无幸免之理。

“嗯倒是有自知之明。”夏仁点点头,便要一拳送他归西。

但宋飞长随即又大声道:“小宋但求为大人鞍前马下一小卒!”

见清秀少年动作有所迟缓,他继续道:“生死全部交由大人之手!大人要小宋往东,小宋绝不敢往西!”

如此之人,夏仁倒是第一次遇到,于是他便静静问了这人几个问题。

在了解到他是天龙皇庭锦衣卫之人,并且来此是寻找失踪的十七皇子,以及那“无邪”商佑阳时,他微微眯起了眼。

宋飞长也是果断,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猜测,以及一些隐隐的流传。

那便是“无邪”商佑阳极可能是那位的私生子。

皇都变2

而且近期皇都发生巨变,天子因为立太子之事导致的党阀厮杀恼火不已。

原本有希望为太子的那些皇子们,他统统都打入冷宫之中。

同时开始召回那些早前被封地在外的皇子们,比如说这常年浪迹江湖、喜武好侠的十七皇子。

又比如说自己一直流落在外、在六扇门中任职,并且表现还算不错的“无邪”商佑阳。

以及其余的一些皇子。

天龙皇庭竟然这么乱吗?

而那有着宫莹灵魂的商佑阳居然还有这么一重身份,这实在是令夏仁始料未及。

只是不知道那皇帝老儿知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其实是青莲山庄之人呢?

夏仁­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脑海之中的计划开始慢慢形成,但他还缺少一样东西,一样可以掌控住这些人的东西。

于是,他将这已经重伤的锦衣卫之人随意安置在庄园某处,并且告知,如果想活命,最好不要出屋。

宋飞长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担保下来了,可是他却有一种卖身于魔鬼的感觉。

在这清秀少年离开后,他轻轻推开窗子,隔着缝隙往外看去。

不出意外,什么都无法看清!除了一丝丝惨白、游蛇状的雾气缠绕到他手腕上,抬头吐出蛇信。

远处隐隐约约飘着一些恐怖的影子,以及屋前一掠而过的尖锐鸣叫。

宋飞长不敢再看,便将窗子关紧,然后开始打坐聚气,以及细细处理伤口。

这一次的几个锦衣卫的­精­血质量颇高,加之之前的积累,夏仁再次入手了1单位能点。

随着他吸出能点,自家十三姨的体型再次极度细微的缩小了些。

清秀少年将她直接交由唐静照看,便去寻找小乌鸦与一叶莲了。

鬼气森森的墓地前。

披头散发的少女从小木屋里走出来,她身后的简易木桌上依然是些手工制品,以及一些配方未知的涂料和毛笔。

只是粗略的扫视了一下,夏仁便能感觉的这一次的制品显然比之前挂在树上,令宫莹产生幻觉的那个扭曲边缘的白纸更为复杂些。

这位自己手下黑暗系的人才,似乎在进行更为复杂的研究。

“家主”小乌鸦恭敬道,这些日子她是对这位神秘至极的公子越发敬畏,简直已是奉他为心中的神灵。

她挥了挥藏青有着紫­色­圈纹的长袖,理出一块地方,道:“没想到家主会来我这里,所以并未来得及收拾”

然后,她又躬身,小心的从某个容器里倒出些黑­色­液体,放置到神秘家主面前的桌子上。

夏仁低眼扫了扫,那黑­色­液体竟然还在翻腾着泡沫

于是,他也不去管这位下属好心为自己奉上的“茶水”,直接道:“有没有能够控制住别人、却无法被化解的物品?”

想了想,他又附加了一句:“即便传奇也无法化解。”

小乌鸦愣了愣,然后小声问道:“是控制活人吗?”

夏仁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如何接着话。

这独特的沉默显然也让小乌鸦醒悟归来,于是她理了理思绪道:“血手姐姐的魅惑之功举世无双,可以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魅惑?是靠脸和身材?”夏仁对此显然缺乏认识。

小乌鸦嘶哑的笑了笑道:“当然不是。这魅惑之术不过是一门秘传的禁忌功法,不为江湖正道所融,姐姐可以做到飞舞之间,同时魅惑住百人,而供她驱使。”

“只是这些人会在半日之后,清醒过来。不知是否符合家主的要求。”

“这个不行,我所需要的是长期的对于个人的控制。”夏仁道。

毕竟他希望能够往天龙皇庭之中打入一些棋子,那这些棋子自然不可以出现意外。

“那么家主还是去找一叶莲姐姐吧,她对此应该有深究。”

夏仁点点头,也不多留,直接来到了黑白之院表明来意。

一身素衣,面无人­色­的女子也不多言,直接踩着木梯,走到一根放满人脸的石柱顶层,举高手臂,轻轻用手指以某种奇特韵律扣动了几下。

清秀少年抬起头,却见那是一张有着空洞眼眶的美女面容,只是这种美透露出诡异­阴­森,因为五官的比例极不协调。

随着指头的轻响。

那面容的­唇­边开始流出口水,每一滴落下则化作一粒脓血般的小珠子,总共七粒。

然后那美女的面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起来,直至末了,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叶莲站在石柱投下的­阴­影里,小心的将七粒珠子分别盛放入七个雀银制作的小盒子中。

“离开我的话,这些珠子的药效只能维持三个时辰。家主还是需要的时候再来取吧。”

“这珠子一旦服用,第一个触摸到服药者嘴­唇­的人便可以完全控制对方,约莫一年时间。

期间,对方所思所想便会都在你心中浮现,而你一念便可以夺去他­性­命。”

“但若是服药之人突破至宗师,控制时间便会缩短至一个月,若是大宗师,便只有三天若是传奇,那此药根本无效!”

夏仁对此很是满意,但依然问了一句:“那张脸是?”

一叶莲露出奇怪的笑意道:“那是我的脸。”

果然是身怀绝技的黑暗系人才啊

夏仁随即取了两粒脓血珠子,第一粒给依然在天上井打理花园的雁昭服下了。

大眼睛少女显然对他比较信赖,虽然恐惧他的身份,但也未曾见少年出手过,加之日常里他不过是安静坐在长椅上,捧着本书,用一杯她亲手泡上的香茶度过黎明时分。

瑰­色­初起的旭日里,他的剪影是大眼睛少女每日所期盼见到的。

有些笨手笨脚的

固定个栅栏,捧个花盆都会出意外。

这是雁昭对这位神秘家主的评价。

而这脓血珠子的功效,夏仁也未曾隐瞒她。

然后大眼睛少女眨巴着眼瞪着他,良久才说了一句:“那我心里想的那些小秘密岂不是都会被公子知道了?”

然后她又好奇的问了一句:“我这么一个寻常的女子,公子给我服用这药丸不会浪费吗?”

看雁昭服下后,夏仁凝视着她的大眼睛,温柔的抚摸过她的嘴­唇­:“不会的,你要自信一些。一直这么迷糊,会害死你自己的。”

“过几日,你就要出城了,准备准备吧。”

在他看来,这大眼睛姑娘确实有些迷糊的过分了。

自己义兄与爷爷是做什么的她居然都不清楚,还以为两人只是普通人。

雁昭愣在当场,傻傻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她心中有些期待那有些单薄、有些瘦削的身影能回过头,看她一眼。

这样她便会很高兴了。

夏仁听见了她的心声,却始终没有回头,就这么一直走到被惨白雾气吞没的土地里,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他并不是傻子,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个面容可爱的少女对他存有好感。

如果是在前世,有这么一个颜值与背景俱有的软妹子垂青于他,他会感觉中了大奖,欢欣鼓舞。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两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种好感只是因为雁昭看到了他安静的一面,只是基于两人了解不深,只是基于她是一个修葺花园的小丫头,而他是在花园里每日读书的神秘公子。

如此而已。

不过是小女孩的爱情幻想罢了。

第二粒药丸,他赐给了宋飞长,后者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先听解释,便直接服下了。

他需要用这样的态度来表明自己的忠心。

当然,夏仁也未曾告诉他这药丸可以听见他的心中所思所想。

然后清秀少年将这位落魄不得志的中年男人直接带到青鱼阁前。

“进去挑选一本功法吧,你现在还是太弱了。”

“我能看到你的隐忍,与相应的野心。但是你的力量太弱小了,进去选一本功法,然后抄录副本带走。”

“对了,不要去顶楼。”

这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恭敬的应了声,便进入阁楼细细挑选,最终他挑中了一本残本,名为:罗尘九曲。

这是一本颇为玄妙的步法,而且消耗内力极少。

奔行之间,能够利用步伐而使人陷入幻觉,明明人已近身,却仿佛感觉还很远。但这种利用视觉幻境的步法,甚至可以对宗师级别的人物产生作用。

更为重要的是,宋飞长之前机缘巧合之下获得过这部功法的上半部分,而此时能够遇见剩余的部分,也实属缘分。

很多之前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在翻阅过后,也顿有茅塞顿开之感。

如果这种玄妙的步法,配上他的那一式怒火之刀

中年男人捏紧了拳头。

这恶魔显然所图甚大,而这也是你的机会啊!宋飞长不自觉的想道。

他很快返回了所住小屋,开始修习起来。

夏仁则独自一人返回了住处,调息静心,脑海里印入一个邋遢酒鬼的模样。

对于他这样感觉极端敏锐,内力已经如鬼似魔的人来说,刻意控制自己去梦见一个人是件并不困难的事情。

这所需的只是一遍一遍的复刻在潜意识,然后在浅层梦境之中加以控制自身意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一分钟一个时辰

差不多了。

夏仁告诉自己,然后他放松身体,一股极度疲惫的感觉从体内涌出。

身子开始摇摇晃晃,然后自然的向后方的软床倒下。

沉睡之中。

一只焦黑的枯骨骤然扒在了梦中的某个悬崖边缘。

这是哪里?

迷迷糊糊之中,清秀少年尽力控制自己看向了远处。

远处没有山,脚下也没有山。

那么这悬崖到底是从何而来?似乎只是一个概念之中的悬崖,而不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是梦境,那么去看看吧。肯定不会有事的!

意念稍动,清秀少年顿时向前跨了几步。

然而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走出去,或者说无论他怎么走,走多远,那座悬崖离他的距离并不会发生一点点改变。

啪!

悬崖边缘又搭上了一只骨手。

夏仁静静眯上眼。那座自己的概念中的悬崖下面,到底是什么,为何会给自己一种恐惧之感?

还有邪恶的窥探!

他不敢奔跑,生怕一不小心便醒过来。毕竟此时只是在浅层梦境之中,也只是为了唤醒醉生梦死宫的无忧而已。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悬崖上,那具枯骨终于爬了出来,骨架上泛着奇异的黑泽,很快又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开始长­肉­。

从胸腔的五脏六腑,到四肢,到五官毛发

然后是一只酒葫芦!这酒葫芦居然也长出来了!

这一切的速度很快。

下一刻,梦境里的画面便消失了,那座悬崖也不见了。

夏仁骤然睁开眼,他对面的黄纹圆桌边正坐着模样虽不算俊俏,但却也很是耐看的中年人,他眼神沧桑,绝望,忧伤,痛苦,混杂着各种负面情绪。

“又活过来了。”无忧叹了口气。

“有酒吗?”然后他很快问出了第二句话,似乎他此时身在何处,面前又是何人并不重要。

“我可不是慕容梼。”

无忧抬起头,这张怪物的面庞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微微笑了笑:“如果没有酒,你还是送我回去吧。反正我活够了。”

“回哪?回那座悬崖底下吗?”夏仁微微眯起了眼。

无忧表情不改,依旧懒懒散散的,身子已经开始趴在桌上了,一副无酒也能醉的神­色­。

“你竟然能看到那座悬崖,果然不愧是怪物。只不过你看到那座悬崖的时候,它也看到了你。”

无忧忽的翻了翻眼,露出神秘的笑容:“它会来找你的。”

“它是谁?”

“我不能说出来,甚至不能去想,甚至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在暗示自己这个它只是一坛酒。”

夏仁沉默片刻,淡淡道:“我想我明白了。这样的存在我也见过一位。”

他亦不敢去细思之前那神秘月下森林中,玻璃碎片中诡异女人的侧脸

生怕下一刻再次被拖入到那惊厉瘆人的古代女子闺房前。

“换个话题吧。”夏仁赶紧道。

“好。”无忧显然也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夏仁道:“我带你去酒窖,夏家应该有不少存货,你可以任意挑选。”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明白一件事。”

无忧不待他说出,自己扯出一丝笑容:“慕容梼死了是吧?所以你想成为我新的合作伙伴。”

“可以反正这世间并没有太多我在意的东西。”

“放心,我既然选择了你为合作伙伴,除非你被打败,否则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就像那个时候,若不是慕容梼被你打的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奔逃,我也不会和你做交易。”

夏仁道:“你能明白自然最好,走吧,我们去酒窖。”他推开门,门外鬼雾顿时疯涌而入,清秀少年笑了笑,便走入了雾中。

他的身形很快被这惨白诡兽一口吞没。

无忧一愣,便也跟着出了屋门。

一瞬间,他只觉周围全是浓若实质的迷雾,根本连一米的距离都看不清,即使低头,也只能看到胸前。

仿佛自己下半身被完全吞没了。

他走了两步,便发觉很不对劲,这雾根本不似自然而生。

这种鬼气森森的感觉,究竟是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的记忆,然后很快做出了判断,尽管他还有些不确定。

“似乎是猛虎山庄那群与­阴­鬼厮混在一起的人的味道”

这群人对敌能力相较于正常人类的江湖势力,已经算是极强了,但是正面交手,却绝不可能是长生宫之人的对手!

他们更擅长的是利用­阴­鬼辅助的阵法来提高自己的综合实力。

莫非这夏家除了这位怪物之外,还有猛虎山庄的人?

无忧慢慢皱起了眉头。

随即又舒展开来,“管那些烦心事做什么”

不过既然要考验我的能力,自然也不能被考教住了。

于是,他从腰间摘下酒葫芦,擦了擦油腻的葫芦口。

啵的一声,葫芦口塞着的木塞子拔了下来,他仰头喝了一口。

其中的深紫­色­辛辣液体顺着他咽喉流入体内,而眼前顿时清楚了些,能隐约见到三四米外的事物,可是依然不够!

三次婚礼

无忧再饮了一口,顿时周围变得清晰起来。

湿润的鹅卵石小道,两边有些尖锐的竹篱护栏,以及护栏里早已枯萎、而如今只剩下些残茎耷拉在泥土上的植物。

他的目光再投向前面,那里是一片近湖的小树林,早已死去的枯树上挂着扭曲的白剪纸,红艳的风铃,以及一排排红眼乌鸦。

这里的鬼气好重!

沧桑的中年人急忙加快了步子,对于他来说,鬼气的加重不过是温度降低了些而已,所以才更需要酒来暖暖身子。

以及,对自己这位新的神秘的搭档做一个评估。

凡人总会面临死亡,而长生宫之人却不会。

不仅如此,岁月会带给他们更强的力量!

所以他们选择与长生宫之人做搭档,也是很明智的选择。

希望自己的这位新搭档不会令人失望吧,毕竟是在正面交战中杀死了慕容梼的男人,总归会有些令人期待吧。

十数分钟后。

冰凉的酒窖里,两人隔着圆石桌敞腿而坐。

这是样式简单的大理石桌,有着暗­色­调浮絮纹理与粗糙做工,原本摆在上面的酒坛已经被放置到一旁的地上了。

唯独留了一坛略小的颇为­精­致的瓷坛,坛身空白,不着一物。

无忧直接破开封泥,仰头喝了起来,酒入喉似有火焰流入,但却没有半点辛辣之感,焚烧着五脏六腑,却令人如坠梦境,腾云驾雾好不自在。

“呼”他舒服的打个了酒嗝。

这酒他认识,是砂糖商会量产的贡酒,是进献给皇都天子的,而商人却也留了些,为做人情之用。

只是这些酒坛外观却未加雕刻,朴素的很。

对于搭档,无忧从不会客气。

搭档的酒,就是他的酒。谁敢动这些酒,他就会让那人自杀。

所以很快这个酒窖成为了他的新家。

--

数日后。

红叶城东门的吊桥缓缓落下。

宋飞长带着被救出的商佑阳,以及雁昭纵马返还。

他身后还跟着三名后续前来救援的锦衣卫、六扇门之人,他们是幸存者。

四人齐心协力终于在这座横亘在西方的幽灵鬼城之中,找到了一条生路,并且成功救出了“无邪”商佑阳,以及另一个似乎背景不凡的少女。

六匹马的剪影在冰冷冬日的朝阳里被投到地面上,他们已经上了官道。

尽管温泉关还封闭着,可是锦衣卫以及六扇门的令牌可以让他们畅通无阻。

所以,一行六人很快通过了那因冬日大雪封锁的关卡,步入了中原地带,相较于西方的荒凉,这里显得更为的繁华喧嚣。

而另有三匹黑马却缓缓的在官道上前行着,并非是马不够健壮,也不是地面太过坎坷。

相反,马脸凶厉,壮而如妖。

地面是供商队行走的官道,平坦开阔。

问题在于马上的三人。

一个裹在超大号黑­色­斗篷里,横躺在黑马上的小小的、软软的东西。从外面看应该是个趴在马鞍上的人。毕竟还有一双暖暖的鹿皮靴随着马匹的颠簸,一晃一晃着。

再细细看,居然还有一道毫不显眼的黑­色­细绳将她和马牢牢捆绑在一起,在马腹部,马脖子都缠绕着这种绳子。

当周围静寂之时,居然还能隐隐传来轻轻的呼声。

另一个人,则是双目紧闭着,呵欠连天的抱着马脖子。马身两侧用粗绳索对称的挂着六只大号的酒葫芦,加上他腰间的那一只,算是七只。

即便在数百米之外,也能隐隐闻见此处的酒香。

最后一人倒是正常的很,一身青衫,面容清秀,世家弟子样的打扮,腰间还挂了把一看便是作为装饰用的长剑,剑柄镶嵌着些闪烁的宝石,共有许多种颜­色­,在冬日光华里璀璨发光。

这剑叫做七宝剑,据说在中原颇为常见,算是今年冬季的一个小流行饰品。

一个睡着,一个醉着

有这么两位特别的同伴一起,速度自然是快不上来的。

但意外的是,他们却畅通无阻。

比如盘查甚严的温泉关,在他们快到之前一个小时便已经提前打开了,任由这三人畅通无阻。

比如各种夜禁的城门,依然会在深夜时分为他们打开。

比如需要数日时间办理通关手续的站卡,几人随到随行。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几人仅仅花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便已到达了距离皇都最近的一座城池,云柳城。

“皇都我进不去。不知道那天子发了什么疯,花费重金设置八方谛听阵,凡是我们这样的四宫殿的人入城,城门的石兽总会发出尖鸣,然后皇庭之中便会有一群高手倾巢出动。”无忧趴在桌上,打了个酒嗝。

“我们也没想与皇庭交战,所以自然也不会踏入这天子之城。”

夏仁问道:“那你控制之人能入城吗?”

无忧道:“入城是可以,但是无法进入皇宫。一旦被发现,便视同于宣战。百十年前,我们曾经打过一场,后来两边都死伤不少。所以我们与天龙皇庭达成某种协议,在其余城市里,只要搞得不是太过分,皇庭便放任我们,而同样,我们绝对不可以进入皇都。”

“皇庭以为那八方谛听阵可以辨识我们的控制之人,使得我们连城门也过不了,却根本不知道那只是我们当年给他们制造的幻觉。”

夏仁静静倾听着,他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毕竟宫莹对于商佑阳这具躯体的适应能力很强,作为合格的商人,她不仅具备着­精­打细算的能力,更有着果敢与决心,否则也不至于独自踏入鬼雾弥漫的红叶城中。

这段日子里,宫莹显然是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夜深人静的梦境之中,她也会接收到一些原本躯体里残存的记忆碎片,而慢慢消化。

她心底淹没的野心与不甘在慢慢复苏,所以当夏仁与她提到这一次冒险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有着无忧的辅助,宋飞长能很快在宋家占据重要位置。

再加上雁昭,与同行的那位无面人少女,几人未必不能在夺嫡之战中有一丝机会。

这种权力之争,在最终时刻总是需要诉诸武力的,而夏仁相信雁昭的那位爷爷应该会帮助自己的小孙女。

否则,他就只要亲自登场了。

然而,他此行的首要目标并非是皇都,而是青莲山庄!

毕竟为能点转换器扩大最大容量才是重中之重。

云柳城以东是皇都,向北则是青莲山庄。

尽管自家十三姨还在冬眠,可是无忧显然是认识路的。

三人在云柳城客栈之中暂住了一宿,便分道扬镳了。

临别前一晚,夏仁则与无忧进行了一番交谈。

“青莲山庄的人,我根本无法控制。当然在这漫长岁月里,我出于好奇,也曾控制即将入赘山庄的男子,或者即将嫁入山庄的美人。”

“前后一共有三次吧”他露出回忆之­色­。

“第一次,我闯入了一个当年闻名江湖的英俊侠客的梦里,那侠客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而宁可入赘山庄。可惜,他根本不清楚这青莲山庄的诡异,而他未婚妻也未曾与他明说。”

“新婚之夜,我扮演着那男人你得相信我,我的演技早已经滚瓜烂熟,尤其在大婚这样令人心神动摇的时候,更好掩饰,那山庄中的女子根本未曾发现我的身份。”

“酒过三巡,然后便是入洞房了。”

“喜烛吹灭,红纱盖头在昏暗里被光映照着。我隐隐能见到那女子的侧脸娇艳欲滴,她呵气如兰,面前的红纱微微掀起又落下,像是在催促着我赶紧去掀开。”

“为了能一探这神秘山庄的隐秘,那一回我是真准备牺牲自己的­色­相,与那新娘春宵一刻,洞房花烛,如此,再在山庄之中慢慢探索。反正那身体也确是她丈夫的,她又不曾吃亏。”

夏仁似乎察觉了面前酒鬼的一丝停顿和犹豫,便缓缓问道:“然后呢?”

无忧皱眉道:“然后然后就没有了。在我掀开她红纱盖头的那一刻,我便被直接从梦境里踢了出来。”

“可是我的好奇心被彻底引出来了,然后终于又过了几十年,我抓住了一个非常巧的机会。居然会有两对新人在仅仅间隔三日的时间里要完婚。”

“然后我分别控制住了两位即将进入山庄的外人,一男一女。”

“依然还是男子先结婚,这一次,我改变了方式,新婚之夜,我并没有去掀开那新娘的红纱头盖,而是试图与她谈话,然后在谈话的过程之中,再猛然把她扑倒。”

“男女之间的绵绵情话,我还是会说的。我记得自己假装借着酒兴,温柔的对她说‘小玉,你真美,能娶到你,我真怀疑自己在做梦’。”

夏仁忍不住吐槽:“你倒是实诚”

无忧接着道:“但那新娘子却沉默不言。于是,我换了种方式,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装作没吃饱的样子咬了几口,然后痛苦的说‘小玉,我肚子疼真疼。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想要如厕,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

“我换成了问句,她不得不说话了。而只要她说了话,我就会上前把她扑倒。”

“可是”

“可是,下一秒,新娘子自己掀开了红纱盖头,于是我再次被从梦境里踢了出来。”

“然后,我直接控制住了于后日即将嫁入青莲山庄的那名女子,首先是为了去了解之前成婚的那一夜的情况,其次,便是红纱头盖会盖在我自己头上,我想看看到底会如何。”

“我被花轿抬着,缓缓入了山庄,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了。”

“山庄里根本没有前日婚庆的迹象,而且我也尝试问了山庄中的人那是一个仆人,他直勾勾的盯着我,说上一次婚礼还是在十年前举行的!”

“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在举行婚礼时候,我看到了小玉,她坐在第三排第五个位置。我好歹做过她的“丈夫”,也对她进行过细细的观察,但是那一次我眼里的小玉却无比陌生,甚至连平时的一些细微的小习惯都消失了。”

无忧露出很是奇怪的笑容:“换句话说,她很可能只是小玉的躯壳,而之前的婚礼连同原本的小玉却已被所有人忘记了。那一刻,我的好奇几乎达到了顶点,像我这样子生死早就无所谓的人,根本不懂何为恐怖。所以在新郎新娘一桌一桌敬酒的时候,我特意喊了之前与小玉两人之间的爱称。”

“小玉冰冷的笑着,却一直不说话,也不端酒杯,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那样邪恶、冷酷、贪婪的眼神,我很欣赏。所以我也看着她,然后将杯中之酒全部泼到她脸上,想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然后无忧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她愤然起身,周围的人都上前质问我怎么回事我急忙道歉说是手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人群里有近一半的人都直勾勾冰冷的看着我。”

“五大山庄之一的青莲山庄近乎有一半参宴之人都空剩下躯壳,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正常人肯定会觉得恐怖瘆人,不软倒在地都算是好的了。

这无忧却充满了兴致,真不愧是名列天下七禁之前的醉生梦死宫之人。

“后来便又如何?”

无忧也不遮掩:“后来一切都很平静,婚礼依然正正常常的进行着,然后就到了闹洞房的环节。”

“我知道可能不妙了,因为过来闹洞房的人全部是之前直勾勾盯着我的人。”

“我觉得该反抗一下,试试水,于是从洞房外的小竹林里折下根竹竿。”

“新郎很好奇我的举动。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看起来还像是个人。于是,便告诉了他自己的猜测。”

“那新郎也不傻,他很快注意到了其间的诡异。便要拉着我去找庄主禀报此事。”

“五大山庄庄主一向神秘莫测,我也早生向往,便随着他一起从窗口跳出,两人在黑暗的草丛里奔行。然后我们看到了一个窗口散出着温和光芒的小石屋,但屋里的场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新郎说从未听说过山庄里有这样的屋子,拉着我扭头就跑,然而无论怎么跑,我们却距离那屋子越来越近。”

“我真是太好奇了,便挣脱他的手,直接一脚踢开了那小屋,拿着竹竿冲了进去。”

“我只想看一眼,一眼就好!大不了等到这山庄下一辈的人结婚时,我再来瞧瞧。”

“果然,屋里没有令我失望,是宛如地狱一般的血腥与铺了一地的碎­肉­。”

“然后我就死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死了。直到我沉睡了一段时间后,慕容梼再次将我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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